第10章 大兴善寺

不远处的茶楼上静坐着两位气度不凡的贵公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在看热闹的人群散后才讪讪地收回视线。

裴寂也指尖捏着盏越窑青釉杯抿了口茶,杯檐轻触下唇时,眉心微蹙,缓缓将茶杯放下后就再也没碰一下,

他一身玄色蟒纹常服,袖口绣着暗金云纹,静静地垂落在膝头,

任外面闹翻了天,而他始终气定神闲。

而与他相对而坐的花哨的公子就不一样了,虽也身着华贵,但眼底少了几分沉稳,多了显而易见的轻浮。

周幸以察觉到了裴寂也眼中的嫌弃,又抿了口杯中刚沏好的茶,清冽甘醇,回味甘甜,

他砸吧砸吧了嘴,品了半天也没品出这茶有什么问题,

“今天你邀我来,就是为了看这出戏?”

露了怯的周幸以清了清嗓,将茶杯放下,见裴寂也兴致缺缺,随手指了指茶楼底下还没有散干净的人群,眼底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这出戏还不够好看?”

原本一滩死水的朝堂突然跳出了个崔老,紧接着提出了监察司,

制衡裴寂也和丞相的意思显而易见。

其实单单只有监察司也说不上多么棘手,但偏偏就推了整个京都中最纨绔的镇国将军的小儿子做了主事。

“这个谢既明三岁偷鸡五岁上房揭瓦,七岁连他老子的胡子都敢烧,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不好惹,你就问问,这京都里哪家的纨绔不怕他敢惹他?”

这镇国将军家小侯爷的光荣事迹,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后来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混蛋事,把他老子惹急了,转手将人扔进了军队,

可谁都没想到,短短两年还真让他在军中混了一身本事出来。

这下他老子没办法了,花了心思将他扔进了京兆府,折磨得京兆府上下苦不堪言。

“现在这小阎王摇身一变,成了监察司的主事,那这京中哪个大臣不胆颤?”

生怕惹上了小阎王。

低头不语的裴寂也回想起刚才张扬的少年,眼底难得闪过一丝异色,

坐在他对面的周幸以还在喋喋不休,只见他拿起一块摆在桌上的精美糕点,意有所指,

“回京后,你先是没了昭武军,”说着将糕点放在一旁,随即又拿起了一块放了过去,“接着又折进去了兵部。”

他又拿出一块放在了另一旁,“当然,丞相也折了工部这个亲家,”

左看看右看看,周幸以悄默默地打量始终都不为所动的裴寂也,

见他依旧云淡风轻,心里嘀咕他死要面子,一咬牙横下心两手一拍,神色惋惜,

“亏了,还是亏了。”

周幸以装傻耍宝,一副痛心疾首演得有模有样,当了看客的裴寂也齿尖流出一声冷笑,屈尊降贵地拿起了一块糕点,悬在盘子上,

盯着装模作样的人神色淡然,但眸中讳莫如深,

“亏的前提是,这盘糕点它是本王的。”

话落,大手一松,糕点重新掉回盘中,所剩无几的糕点因为被搁置地时间长了,错过了最佳食用时间,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减。

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周幸以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了过来,大惊失色后又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脸色丰富得都能独自演一出戏了。

他边摇头边咂嘴,心疼这盘香喷喷的糕点,冷了也无人动心。

坐够了的裴寂也没了耐心,再开口时带了不耐烦,

“你还有事?”

作为一个善良的商人,周幸以当然不会和冷着脸,端着高高在上架势的裴寂也一般计较,

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俩中间晃了晃,

“两件事,第一件,引得李瑾和廖哲争夺的那姑娘我查到了,身份没什么大问题,”

人是前几年从江南搬来的小商户家的女儿,良家妇女一个,不做人的是廖哲和李瑾。

有问题的是在这件事发生后,

“那姑娘不见了,我们的人打听到,李家被抄那晚,有人曾在城外的破庙见过一个疑似李瑾的男人,带了一个姑娘藏了进去,”

但却没见着两人出来,没过多就那间破庙就着火了,

“烧的渣都不剩。”

这个消息倒是让裴寂也提起了些许兴趣,下意识转了转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杯,

“死了?”

没想到周幸以不负责任地摆手,表示不知道,

“我们查到的时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一个没人管的破庙着了火谁都没在意,能查到这些是我们运气好,找到了个恰巧目睹了的乞丐。”

裴寂也眼中暗了暗,但周幸以说得确实是对的。

“第二件事呢?”

“哦,第二件事啊,是崔老。崔老自从提出了监察司后,就没有回之前的宅子,反而搬去了城郊的老宅,闭门不见客。”

话音落后,裴寂也还在等下文,但却见周幸以没了再开口的意思,

不悦地起了眉头,“就这些?”

周幸以仿佛没看到裴寂也不耐的脸色,真诚无比地点了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就这些。”

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开始大吐苦水,

“你好歹也为我们想想吧,崔老一个耄耋老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那天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咱们能想到他的时候,大概就是他辞世时传来的丧钟了。”

周幸以顺杆就往上爬,丝毫没有注意到裴寂也越来越冷的脸。

“这天大地大的,上哪去找有用的线索啊?派人跟了也没传回来什么有用的情报,有时你也体恤一下我们。”

“本王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给本王讲话本子的。”

说得正上头的周幸以被裴寂也突如其来的冷脸,吓得缩了缩脖子,这才闭上了嘴。

彻底没了耐心后,裴寂也一言未发起身大步离开,

带起的风拍打在周幸以的身上,冷得他一哆嗦,忙不迭地爬起身跟了上去。

见气氛不对,周幸以赶紧给自己找补,

“哎,要我说,这些事都是李瑾和廖哲两个草包牵连出来的。还好现在都死了,若是大梁的未来交给他们那才是真的堪忧啊。”

走在前头的人始终一言未发,候在马车边的玄屹见自家主子阴沉着脸,心一咯噔,

小心翼翼地守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马夫,驾车离开了茶楼。

周幸以望着将他扔在了原地疾驰而去的马车,气得跺了跺脚,

“小气鬼,全大梁最小心眼的小气鬼。”

气愤填膺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追了上去。

原本还是阳光明媚的天,刹那间暗了下来,黑压压的天空低得好似随时都会坠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贴近地面的凉风掀起土腥味吹开了裴寂也的马车帘子。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人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马似受惊突然啸了一声,紧接着马车不受控制地剧烈晃了几下,好半天才稳了下来,

“有刺客!”

嗖——

两支冷箭从暗处穿透马车的帘子,直直向裴寂也射来。

只见他脸色阴沉,微微仰身便轻松躲了过去,他没在马车中多做停留,一把掀开帘子,

马车外的乱斗已经结束了,地上压着四个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刺客,

跟上来的周幸以白着脸跳下了马车,显然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刺杀中回过神,

有些慌乱地上前查看裴寂也受没受伤,却被他阴冷的神色吓没了声。

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裴寂也,利落地从护卫腰间抽出了剑,踏着让人胆颤的步伐,来到了刺客身前,

低垂的眼睫下那双黑眸迸射出了寒光,看向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若有胆子看过去的人对上他的眼底酝酿着风暴,定会心惊胆战。

堪比刮下了冰刀的话落在刺客的头上,

“说,谁派来的?”

最前面的刺客不屑地抬头,却对上了裴寂也狠绝阴鸷的眼眸,心脏骤然一缩,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抹了脖子。

倒在地上的尸体露出的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恐惧,瞪大的瞳孔瞬间蒙尘。

在后面目睹了如此残暴画面的周幸以脖子一凉,下意识用手捂住发凉的脖子,倒吸了口气,

他错了,说什么谢既明是小阎王,与面前这位一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论残暴,谁能比得上裴寂也?

只是不太妙啊,活阎王今天心情不好啊。

如法炮制,裴寂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淡淡瞥了每个刺客一眼,毫不留情地抹了他们的脖子,

鲜血顺着剑身滴到地上混进泥土里,流成了一跳血河。

直到只剩最后一个刺客,他还没等裴寂也靠近,三魂吓掉了七魄,

跪在地上弓起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没抗住,咬了牙齿里的毒,自尽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无人敢大声喘气。

望着横了一地的尸体,周幸以咽了口唾沫,盯着强压凑了上去,用脚踢了踢服毒而死的刺客,

结果一不小心将他围在脑子上的头巾踢掉了,

头巾下光秃秃的脑袋就这么露了出来,

“嚯,还是个秃子。”

周幸以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转身便看见还提着血刀的裴寂也,

小腿肚子都在打颤,见人阴沉的脸更加骇人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您这是···”

只见裴寂也挥剑斩断了套在马身上的绳子,玄袍一挥侧身上马,一手攥紧了缰绳,手背上青筋微露,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进宫!”

马蹄踏碎了死寂,直逼宫墙,只给众人留下了他的背影。

震惊不已的周幸以呆愣在原地,张着大嘴吃了满嘴灰,眼看着提剑策马的人影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他不可置信地拍了拍同样被留在原地的玄屹,

“你主子说他要干什么?”

玄屹紧抿着唇不吭声,瞥了他一眼,冷着脸重复了裴寂也的话,“进宫。”

周幸以回过神,见玄屹还待在原地没动,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

“那你们还不跟上去!”

马上就要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了,裴寂也孤身一人提手血刀,看着像是要正经进宫的吗?

轰隆——

一道闷雷惊醒了读策论读得昏昏欲睡的楚知默,殿内已经掌了灯,换气的窗户却还未关上,

她望过去时发现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

“赵齐,什么时辰了?”

出乎意料,殿内无一人回答,揉了揉发酸的眼角,

赵齐平时从不会久离她身边,难得今天唤了人不在,平时耳边念叨个没完,突然安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困意涌了上来,楚知默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坐的时间一长,腰酸腿麻得厉害。

刚想起来走走,外头传来了吵闹声,像是闷在罩子里,听得并不真切,

但很快,声音越来越大,

轰隆——

又一道雷落下,影三突然持刀立于她的身前,被护在身后的楚知默没由来的心慌,

“发生什么了?”

闪电在影三的脸上投下光影,眉宇间阴沉得可怕,

“摄政王持刀闯宫,正向紫宸殿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貂珰

虐文受死遁后他们都疯了

老实人破罐子破摔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朝天阙
连载中迦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