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蔡九脸上青红不定,再也挂不住笑,“梁……梁王殿下,您莫要胡说。”
白清湫的脸一下飞满了火烧云,不自觉拉开些许与蔡九的距离。
徐清廉侧头,看向身旁矮小青年。
这位矮小青年是他的贴身侍卫——言虚。
言虚立刻会意,朝右方迈了几步,笑着一把搂住蔡九的肩,往外走,并笑着说道:“蔡公子,今日我家王爷很是佩服公子精妙绝伦的推理技巧,这不,王爷派我来向你讨教讨教。”
得此嘉奖,蔡九简直心花怒放,“王爷过奖,不过这今日这案情确实复杂万分,待我同你细细道来……”
白清湫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外走,可前方二人走得极快,不久便消失在绿径中。
落日溶金,暮云合璧,薄入西山的残阳极尽地敛着光。
白清湫站于院中,默默听着那二人谈笑声散去,只剩一片宁静。
身边的徐柯廉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听说白姑娘在大理寺任职。”
白清湫点头。
徐柯廉轻轻一笑,问道:“白姑娘为何想去大理寺任职?”
“卑职无父无母也无家可归,进京途中听说大理寺缺职,还给饭吃。”白清湫清了清声,“这便是卑职任职的缘由。”
其实,白清湫是为在大理寺可以更方便翻阅卷宗,更快地查出凶手。
“正巧本王有个案子想拖大理寺的人探查清楚。”徐柯廉笑道,“白姑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替本王探查一番。
白清湫眼睫微颤,恐跟梁王扯上关系会误了复仇大计,但若是因此承了王爷一个人情,想必日后办事会方便许多。
“王爷特地留卑职下来,是为了这件事?”
徐柯廉轻轻点头,又道:“白姑娘可听说过龙降符?”
梁王也在找龙降符?
白清湫闻言心头一紧,忙压下异样,回道:“只是略有耳闻。”
白清湫:“六月前,太子奉旨查抄丞相府,这龙降符便是太子查抄出,定下宋丞相谋反之罪的铁证。”
“不过听说现在龙降符遗落在外,不知踪迹。”
白清湫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徐柯廉神色。
却见他睫翼低垂,看上去略显疲倦,注意到白清湫的视线后,挑目朝她望了过来。
白清湫不得不承认,虽然梁王城府极深,但他的长相却是极好,只不过他一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故而大家都不曾见过他。
徐柯廉轻轻一笑,笑容未却达眼底,“本王要你协助本王,彻查此案。”
“姑娘考虑如何?”
白清湫立刻道:“王爷,卑职只是小小九品录事,大理寺从未有过让职位如此低的官员独自查案的先例,更何况……”
白清湫试图讲清自己职位低下,能力不足以查清此案,但讲了半天,却未得到他的一句回应,于是又闭上嘴,重新观察他的神情。
实在瞧不出这人有过任何表情。
气氛僵持,徐柯廉把视线从白清湫脸上移开,“说到底,姑娘是觉得自己职位过低,不能胜任,还是压根就不想做?”
白清湫未置一词。
心想他莫不是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远离朝政、久病不起的空壳王爷,竟在寻找龙降符,此人深藏不露且居心叵测,为这样的人办事,实在危险至极。
白清湫淡笑道:“姑娘是觉得本王妄图借此符来谋反?”
白清湫正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说实话。
见她不语,他又道:“本王在朝孤立无援,得此符后空有军队,即便策反事成,在朝中却无可用之人,怎会做得了一国之君。”
“本王找你寻出此物,也不过是想毁了这“妖物”,毕竟此物身上沾了不少鲜血。”
白清湫说不出话,半晌,忍不住问道:“王爷当真想毁掉此物?”
徐柯廉点头,“此事不可张扬,正巧你在大理寺微不足道,无人注意,方才见你推理能力不错,故而才叫你来协助本王。”
他夸赞时虽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语气平稳,像是在道明什么事实真相,于是便显得这夸赞格外真诚。
话落,白清湫连忙朝他施了一礼:“能得王爷赏识,卑职万分感激。”
“若白姑娘还是不愿替本王办事,本王也不会再勉强姑娘。”
这番话倒让白清湫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说如果拒绝替他做事,会和那玄一一个下场呢。
毕竟方才她可亲眼注意到他身边侍卫满脸杀气,试图将玄一即刻处死。
“既然王爷如此赏识卑职,卑职定当尽力而为。”
徐柯廉瞧着她唇角微扬,浅浅一笑,笑容如同姑苏缠绵的烟雨,甚是醉人,雨丝飘过蜿蜒河流,落在他心上,痒痒的,柔柔的。
白清湫未注意到他的失神,只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寺中师傅催得紧,卑职就先告辞。”
转身时,袖口却被轻轻扯住。
白清湫回头,神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绿荫之下,男子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指节泛白,净白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青色纹路,
她盯着他的眼睛,听他淡淡说道:“本王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事关官途,白姑娘,还是郑重些为好。”
“本王给你七日……”
未及他说完,白清湫便笑着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才卑职已答应过王爷,便不会再食言。”
白清湫本就在查龙降符的踪迹,现下答应替梁王做事,行事也方便许多,故而不再需要多余时间考虑。
远处,夜空如洗,一轮明月高悬,月光如水,照在少女脸上,她眼中映着丝丝月光,像是末路中的希望。
徐柯廉觉得,这神色像极了之前父亲曾为他指婚的那位女子,他与那女子只是隔着帷帽远远见过一面。
那日春宴,歌舞升平,赴宴的才子仕女高声佳咏,抒发雅怀。
他落坐在靠边一角,而一旁的言虚却朝他说道:“王爷,前头那位,便是圣上指婚于您的丞相府嫡女——宋卿。”
闻言,他抬眸望去,却见宋卿带着帷帽。清风微拂,纱帘轻扬,他遥遥望见她灿然一笑。
那是徐柯廉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竟有人生得这般明媚。
“王爷,若是无事的话,卑职先告辞了,”
白清湫欲转身离去,徐柯廉轻拉她衣袖,这次较上次使了些劲,她未曾料到,身子一下失了平衡,不由得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子。
她抬眸,被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吓到,因此睁大了双眼,滞愣地望着眼前人。
徐柯廉却不觉得这过近的距离有何异常,他反倒上前一步,二人之间呼吸可闻,他就这么定定看着她的眼。
周遭一切都像失了真,只余蝉虫鸣叫不止。
白清湫也回望着他,一股白檀香在她鼻尖轻轻拂过,瞬间便被勾走了心神。
他眉眼狭长,睫如鸭羽,漆黑眼眸里,忧愁似深不见底的寒潭,就在她快坠入这潭水中时,却听他轻笑一声。
“本王发现,白姑娘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他声音似带蛊惑。
白清湫问道:“哦?敢问此人同王爷是何关系?”
徐柯廉并未回答,倾身,朝她耳边靠近了半分,气息温热,扑洒在耳,她耳根染了几分红晕
片刻,只听得他落了一句:“未婚妻。”
“她是本王的未婚妻。”
白清湫微微一怔,下意识朝他看去,随即眉眼一笑,“那王爷定是很爱您的未婚妻。”
闻言,徐柯廉摇头,“爱谈不上,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白清湫:“此话怎讲?”
徐柯廉错过身,上前一步,背对着她,“她的父亲,就是权倾朝野的宋丞相。”
从别人口中听到爹爹的名字,白清湫不禁握紧了手,“宋丞相私藏龙降符,试图谋反,且其贪污受贿,品性恶劣,百姓都说其死不足惜。”
每说一句,白清湫就如用刀剜心一般疼。
她深知父亲矜矜业业,恪尽职守,从不曾玩忽职守,有过半分懈怠。
甚至,在他斩首前一刻钟,他都还在处理宫中事务。
“白姑娘所言不错。”徐柯廉轻声道:“传闻确是如此。”
“王爷难道并不认同此种说法?”
见徐柯廉声音里带了些怅然,白清湫生了几分好奇。
“非也,本王不过是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臣既已换……”徐柯廉抬目望去。
此刻,阴云蔽日,空气又湿又重,泰梵山被墨一样的浓黑笼罩得密不透风,叫人不辨东西。
恐怕……要变天了。
……
翌日。
清晨时分,晨曦微露,旭日东升。
大理寺内,金字牌匾高悬,上题公正廉明四个大字。
一大早,蔡九便在寺里乱窜,终于,像是寻到了猎物,他忙上前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让我好找啊!”
蔡九走至白清湫身旁:“大事不好了,师傅知道咱俩昨日到朱月阁一事了,现在正在大厅等着咱俩问罪呢!”
白清湫本睡眼惺忪,因刚睡醒,声音干涸而沙哑,“昨日咱俩不是已经将凶手带回,案情已水落石出,师傅为何怪罪于我们?”
“昨日我俩确实将犯人带回,可……可今早师傅去牢房提审那人,却发现那犯人早已咽了气。”
话落,白清湫猛地惊醒。
白清湫:“可查出是因何原因而死?”
“听师傅说,怕是昨日刚关押进牢房后不久,就气绝身亡。”
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气绝而亡?”
蔡九却失了耐心,“快走吧,等会儿师傅怪罪下来,定没我俩好果子吃。”
正厅内,上首坐着一中年男子,男子身着蓝色官府,面白无须,八字眉倒撇,神色阴冷。
这是白清湫的师傅——大理寺寺卿陈砝。
“跪下!”陈砝厉声喝到。
“你二人是否知错?”
白清湫瞥一眼一向公正严苛的师傅,不禁咽了咽口水,见此情形,师傅当真生气了。
“徒弟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师傅明示。”白清湫温声答到。
师傅性情刚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故而态度越是冥顽不灵,所受惩罚越严重。
“你二人昨日私自出行,遇上命案也不曾告知寺内,后押送回来的犯人也被下了毒,昨夜犯人毒发,喉头水肿,气绝而死。”
气绝而死?
白清湫不解,昨日她俩一路严加看管,将犯人押送回大理寺。
别人并无机会给犯人下毒。
可犯人确实中了毒。
究竟何时给别人漏了可乘之机呢?
白清湫思索着,鹜地,她想到昨日自己留下来同梁王谈话,那时的蔡九也被梁王侍卫拉着聊天。
莫非,下毒之人,是梁王!
她暗道不妙,意识到自己着了梁王的道
她正欲开口解释,一小厮从院外急忙赶来。
“寺卿大人,梁王派人来请白录事去梁王府一趟。”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出自《世难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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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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