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闻声而动,身躯猛地膨胀、分裂,化作无数道金色的流光,每一道都衔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如同愤怒的蜂群,精准而狠厉地刺向树干上那些疯狂转动的眼睛!
与此同时,舒岸发出一声低吼,周身仙力激荡,而他双手握紧着的那柄熠石大刀,悍然劈落!刀光如瀑,硬生生将那庞大的肉树砍下一大截!
“噗嗤——”
仿佛撕裂了装满粘稠液体的囊袋,那肉树的断口处瞬间喷涌出无穷无尽的猩红菌丝,它们疯狂扭动、蔓延,几乎眨眼间就将下方的大地铺成了一片蠕动着的、令人作呕的红色菌毯。
就在这时,归德沉重的城门在嘎吱声中开启一道缝隙,一队人马疾驰而出,试图接应我们。
然而,这动静立刻吸引了菌丝的注意。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大量菌丝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队人马汹涌扑去!
“走!”舒岸当机立断,一脚狠狠蹬在还在抽搐的肉树断面上,借力腾空,矫健地落回小兔背上。
小兔四足发力,载着我们向城门方向狂奔,身后,那由菌丝汇聚成的红色浪潮层层叠叠,紧追不舍,它们甚至模仿出巨兽獠牙的形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誓要将我们吞噬。
我回头望去,那菌浪几乎遮天蔽日,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
很快,我们与那队归德军士汇合。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
他的目光在我和舒岸身上快速扫过,没有多余言语,立刻指挥部下变换阵型,掩护我们后撤。
舒岸的目光落在一旁军士背着的箭篓上,他刚瞥了一眼,机灵的尾巴就已经卷起一张硬弓和几支箭,塞到了他手中。
“抓紧了!”舒岸低喝一声,命我独自控缰。他则稳稳地站在疾驰的兔背上,身形如松。
舒岸迅速取出浸透桐油的布条,牢牢缠在箭簇之上,下一刻,一簇炽热的火苗燃起,点燃了夜色中的一簇红光。
被仙力裹住的普通弓箭,拥有了洞穿万物的能力。
火箭离弦,破空而去!
它像一颗逆飞的流星,精准地穿透了层层叠叠、试图阻拦的菌丝浪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最终狠狠钉入了远处肉树的树干!
轰!
火焰瞬间爆开,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贪婪地舔舐着怪物的血肉。那肉树剧烈地痉挛起来,发出的嘶吼声变得更加扭曲和痛苦。
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橘红色。
追击我们的菌浪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量,它们不甘地在我们后方扭曲、蠕动,最终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缩回,扑向那棵熊熊燃烧的母树。
小兔趁机用尽最后力气,一个猛冲,带着我们险之又险地擦着门缝冲入了归德城内。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沉重的城门紧紧闭合,将外面那片猩红地狱彻底隔绝。
然而,城门内的气氛并未缓和。
冰凉的细雨依旧飘洒,我们仿佛一头撞进了另一个陷阱——无数武装到牙齿的军士层层叠叠地将我们围在中央。刀出鞘,箭上弦,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那名方才掩护我们入城的中年将领,此刻正缓缓抬起手,只需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就会将我们射成筛子。
“报上名来。”他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感情。
“……绫洪,许久不见了。”舒岸沉声回应。
尾巴此刻早已缩回我的耳畔,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兴奋地嘀咕着,“啧啧,来了来了!我最爱的戏码——再见不识,反目成仇!”
我无奈地轻轻拍了拍他,低声道,“讨厌,闭嘴!”
那名叫绫洪的将领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舒岸身上,“事到如今,你这个大将军来归德所谓何事?”
舒岸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将我扶了下来。
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神色紧张的将士,舒岸深吸了一口带着寒凉雨丝和硝烟味的空气,朗声道,“为归德百姓而来。引我去见城主阿迪纳。”
绫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爆发出了一阵充满嘲讽的大笑。他踱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压抑的愤怒,“舒岸,你竟敢独自前来,真是好胆量!走吧,城主……可是‘久候多时’了!”
我紧紧跟在舒岸身后,那些盯着我们一举一动的将士们像是在盯着猎物,令人后脊发凉。
舒岸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牢牢握住了我的手掌。他温暖而粗糙的掌心,在这寒凉的雨夜里,悄然传递来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归德城坐落在一片平坦的谷地中,规模不算宏大,放眼望去多是木质结构的建筑。
由于玉山以南气候温润,几乎不见寒冬,木料易受潮腐朽,当地人便习惯给房屋涂上一层厚厚的红漆,以防虫蚁蛀蚀。细雨迷蒙中,整座城竟像被笼罩在一团沉寂的红色焰火里。
城中央最高的那栋木楼,便是城主的居所——“火凤楼”。
楼前悬挂的牌匾上,三个大字笔走龙蛇,飘逸飞扬,确如凤凰展翼。
武器被收缴后,舒岸和我终于得以见到那位坐在上首的“城主”。
出乎意料,坐在那里的竟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头戴一顶火棘编织成的冠冕,身着粗犷的皮制衣裙,结实的大腿上缠绕着网状红绳,耳垂上坠满了各式银环,一股野性难驯的气息扑面而来,宛如一头蛰伏于密林、随时准备暴起出击的豹子。
“你父亲呢,阿糯?”舒岸开口。
我一怔,再次仔细打量那女子,原来她并非真正的城主,而是城主的女儿。
“阿迪纳已经战死了。”名为阿糯的女子审视着我们,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现在,我才是归德的城主。舒大将军,是奉了人君之命,来催缴贡税的么?不好意思,归德城从此不再归顺月下州,一分钱也没有。”
“……真是遗憾,我来迟了。”舒岸沉默一瞬,长叹一声,目光直视阿糯,提高了音量,“阿糯,把兵权交给我。城外那怪物必须尽快消灭,否则整个归德都将遭殃。”
阿糯闻言,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仰头大笑起来。
她利落地从座位上跳下,绕着我和舒岸缓缓踱步,目光如炬,“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目中无人,惹人生厌!听着,我不知道人君在打什么算盘,也不在乎化西、天翮怎么想。归德,不再是人界治下的城邦,不再尊舒仲为人君!至于你的那些梦话……”她冷哼一声,语带威胁,“不如留到死前慢慢幻想吧!”
话音未落,周围数十名守卫齐刷刷地抽出兵刃,寒光凛冽,直指我们。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感觉一股无名燥热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尾巴死死扯住我的耳垂,不断低语,“冷静,照夜!别怕,千万别怕!”
“阿糯,你是在责怪月下州没有及时救援吗?”舒岸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沉痛与自责,“那怪物极其棘手,寻常仙力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反而会助长其生长繁衍!我们在玉山防线守得异常艰难,死伤惨重,陛下已倾尽所有力量,只求保住三城!我理解你的愤怒,但眼下最紧要的,是立刻停止所有对怪物的无效攻击,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阿糯踱步到舒岸身侧,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愣了一下,抬头追问,“为什么要停止攻击?”
“无相孽以仙力为食!”舒岸语气斩钉截铁,“你们在箭镞上灌注仙力射向它,无异于给饿兽投喂食粮,根本毫无杀伤力,只会让它愈发壮大!”
一旁的绫洪闻言也是身躯一震,上前一步拱手道,“城主!我们的攻击确实收效甚微,那怪物反而越来越大……属下早觉有异,如今听舒将军一言,恐怕……”
阿糯瞪了绫洪一眼,打断了绫洪的话。她清了清嗓子,背起双手,下令道,“你们都先下去。我要……单独和舒大将军谈谈。”
大厅内的紧张气氛为之一缓,守卫们依言收刃退下。
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神一放松,便感觉肚皮一紧,只听“啪”一声轻响——衣襟上的一颗纽扣竟生生崩开了去。
我有些懊恼地低头看了看。真是奇怪,这段日子奔波劳碌没见消瘦也就罢了,怎么感觉……反而又胖了些?
“舒岸,你这个负心汉!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阿糯这句话石破天惊,方才那野性难驯的女城主,此刻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幽怨。
我下意识地抽回了被舒岸握着的手,惊疑不定地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难道他们之间……
“旧事暂且搁下,阿糯,当务之急是立刻下令停止无谓的攻击。”舒岸转身寻了张椅子坐下,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却抛下了一句让我头皮发麻的话,“当年,是你父亲执意反对你我的婚事。负心汉三个字,我不担。”
尾巴倒吸口凉气,兴奋地搓着我的耳垂,就差跳出来听别人的八卦,“哈哈哈,搞了半天,是执意要来救老相好,精彩,精彩!”
经过连番奔波和激战,我的精神早已疲惫不堪,此刻也无心参与这复杂的旧日情仇,便悄悄挪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默默润着干渴的嗓子。
“可你呢?你连一丝坚持都没有!”阿糯的语气骤然软了下来,方才的敌意冰雪消融,竟带上了三分委屈,七分娇嗔,“父亲……父亲他不过是怕我嫁去月下州受委屈,才一时不肯松口。可你,竟然就那么放弃了!算了,我会传令下去,暂停一切攻击。”
“抓紧时间制备火箭、火油、火石,还有投石机。”舒岸立刻接话,部署起来。
“哦。”
“城中百姓现状如何?”
“温饱尚能维持。归德城南边,暂时还没发现怪物的踪迹。”
“那怪物名唤‘无相孽’,擅长寄生人体,极为狡猾。一旦发现被寄生者,必须立刻用火攻彻底清除,斩草除根。”
“哦。”
“化西城那边呢?”
“哼!无情无义!”提到这个,阿糯的火气又上来了,“自从怪物出现,他们就紧闭大门,甚至还高价售卖粮草给我们,真是该死!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图拉的脑袋拧下来!”
舒岸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有点累了。给我们安排两间房休息吧。”
阿糯这才将目光正式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上下打量,“这位是?你们在城外御敌时我看到了……是仙人?”
“我的好友,照夜。”舒岸起身,顺势拉住我的手腕,经过阿糯身边时,脚步微顿,低声道,“阿糯,数年不见,你愈发漂亮了。”
再瞧那位女城主,整张脸“唰”地一下红透,如同她冠上的火棘。
“要……要你多嘴!哼!”
[无奈][无奈][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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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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