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拉着我的羽婆抹着眼泪,蠕动着干瘪的嘴唇轻声说,“圣司大人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才只身远嫁人君的。她离开故乡这么多年,一定过得很不快乐……”
舒岸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三城代表都在这里,不如暂且放下成见,先合力剿灭无相孽。夜长梦多,那怪物会不断寄生繁殖。”
说到这里,舒岸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胸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继续道,“一旦被它寄生,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必须采取远攻策略,按照我刚才说的,尽快准备火箭、火油和火石。”
多措眼珠一转,连连应声退了出去。
趁舒岸与阿糯低声交谈时,颤巍巍的羽婆将我拉到窗边,布满皱纹的手轻抚过我的脸颊,眼中满是慈爱与欣喜。
“棠梨,你不记得羽婆啦?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呀……怎么把自己吃得这么圆润了?不过没关系,这样也很好看。”
“婆婆,我真的不是棠梨,我叫照夜。”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羽婆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走一只蝴蝶,“咱们回家去,月翮壁上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阿婆再也不说你了,好不好?想画小兔子就画小兔子,想画大王八就画大王八。就算你总是睡懒觉错过沐月仪也没关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跟阿婆回家吧,孩子。”
羽婆一边说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落下,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盛满了对往昔的追忆与痛楚。
见羽婆如此,我也不由得鼻尖发酸——想来那位棠梨圣司,定是深受族人敬爱,才会在多年以后,仍被这样深刻地铭记。这可能也是她愿意为了族人远赴月下州,直至身死异乡的原因。
“羽婆,虽我不是棠梨……但若她还活着,一定会很想念你们。”
这时,舒岸走了过来,温热粗糙的手掌轻轻按在我肩上,“棠梨已经死了,羽婆。抱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两位与羽婆身着相似服饰的侍女悄然上前,搀扶着泣不成声的老人缓缓离去。
我望着她们的背影,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走出大厅,我和舒岸共撑一把伞,在渐衰的城中漫步。
灯火寥落,雨丝绵密,整座城仿佛正随着雨声一点点失去最后的生机。
“别太放在心上。”舒岸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低沉,“棠梨曾是他们的圣司,地位尊崇。这么多年过去了,新的圣司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能重新庇佑他们的‘月翮圣女’回来。”
月翮圣女——这个我只在古老传说中读到的称谓,没想到至今仍被铭记与期盼。
归德、化西与天翮三城,本就同出自天翮一族,玉山以南曾是他们的故土。
他们信仰明月,坚信修仙的终极便是奔向月亮。
可月亮高悬,亘古不变,没有谁可以接近它。
“我没事。只是……你觉得他们真能放下成见,共同抗敌吗?”
“难。”舒岸轻叹,“人心自古难齐。方才你也看见了,天翮城置身事外,毫不关心无相孽之祸;化西则一心想趁火打劫,吞并归德,贪婪之相,毫不掩饰。如果棠梨还在……或许还有能力号令他们。”
“大难临头,却仍只顾私利,实在可怕。”我不禁叹息,转而望向舒岸,“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雨点噼啪敲击伞面,扰得人心绪不宁。
舒岸停下脚步,凝视着我,忽然拉起我的手,按在他胸膛之上。那双眼底翻涌着难以熄灭的火焰,灰败的绝望被压抑在灼人的怒意之后。
“照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你亲手杀了我。”
我鼻尖一酸,几乎要为这个似乎从未真正快乐过的男人落下泪来。
即便无人理解、无人支持,他依然独自走到了今天。只是,他或许已没有多少时间,去等待胜利的那一天了。
“好。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轻声应道,“不然,我也不会……随你走到这里。”
舒岸了然一笑,松开了我的手,转而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我知道你值得托付。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
“你真的很喜欢棠梨,对吧。”
舒岸的目光穿过朦胧雨幕,落在远处死气沉沉的城郭上,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我不知道。”他像是沉入了一段不愿触碰的回忆,“她当时挡在我身前……那支箭,穿透了她的胸膛,精准地击碎了她的仙丹。温热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袍……那么多血呀,如一片血海汪洋。”
“当时是谁杀死了她?”
“……是叛军。他们本想取我的性命,动摇哥哥的皇权,却阴差阳错……杀死了棠梨。”
我轻轻拽了拽舒岸的衣袖,低声问,“在那之前,君上为何与她争执?她那时已有身孕,本不该动气的。”
舒岸摇了摇头,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无奈,“棠梨想家,有了身孕后更是思乡情切,终日茶饭不思,后来……身子也垮了,整个人浮肿得厉害,脾气也变得焦躁易怒。没有哪个女子能坦然接受自己面目全非的模样,不是吗?”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凸的小腹,有些尴尬地附和,“……是啊,女子总是爱美的。”
“哈哈哈,照夜倒是例外。”舒岸被我逗笑了,拍拍我的肩,与我一同朝灯火零落的街尾走去,“无妨,即便丰腴了些,你也一样好看。”
等待备战的日子格外漫长。
我整日里最主要的“任务”,竟是应付执着认我为棠梨的羽婆。她听说我将参与讨伐无相孽,二话不说便传信天翮城,要求调运火油前来支援。
我有些困惑于羽婆的影响力——她身为天翮族的“守月卿”,职责本是教导、保护并侍奉月翮圣女。
如今圣女之位空悬,守月卿岂非形同虚设?
这几日寸步不离跟着我的阿米,人小鬼大地替我解了惑。
原来天翮城的城主,正是天翮一族的“聆月使”宏音。
整座城在得到人君许可后,仍沿袭着天翮族的旧制,设有多重司职。
原本的城主应是圣女棠梨,她远嫁后,便由负责聆听圣女箴言的“聆月使”宏音接任城主。
而德高望重的“守月卿”羽婆,在族内依然享有极高的话语权。
我总算明白了眼下这微妙局势。
羽婆固执地认定我就是棠梨,因此毫不犹豫地决定助归德城对抗无相孽。
也正因她在族中的威望,化西城主才不得不摆出积极助战的姿态——归根结底,三城子民血脉同源,皆出自天翮一族,理应听从圣女的号令。
虽然我只是照夜。
连尾巴都忍不住感慨,我这“躺赢”来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仅因与棠梨有八分相似,便凭空多出一群坚定的拥护者。他戏谑道,若我真有感应月华的的本事,恐怕就真要坐实这“圣女”之名了。
我没心思理会尾巴的调侃,只催促他尽快做好战斗准备。他便乖乖窝回青莲瓶里,自顾自忙活去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我算是看明白了——阿糯对舒岸旧情复燃,言语间总是不自觉地重提当年婚约,显然存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然而舒岸却始终明确回绝,只说时隔多年,早已不复当初心境,不愿耽误了她。
这话惹得阿糯整日没个好脸色,两人见面总是不欢而散,着实令人头疼。
舒岸见状索性整日与主将绫洪凑在一处商讨对策,再不理会这些儿女情长。
后面的剧情有些沉重了呢……[心碎]更沉重的是,没人看呀,好惨的点击。隔壁另外一篇文,一样惨的难以形容呀。/(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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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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