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汐恍然松了口气,回想起方才生死一线,心有余悸。
这是,那群黑衣人当机立断,各自掷出烟雾弹,相互掩护着撤退。
浓烟滚滚,一丝细微味道进入鼻腔,蒋汐脑袋稍晕,只感觉到胳膊被人抓紧,随后低低弱弱地吐出一个字:
“袁——”
拳脚相擦的声音骤而闷响,蒋汐失去意识。
袁伍寒头昏,不得已而慢了半拍,转身回头,蒋汐已经不见了。
迷雾散尽,只剩王、袁、郝三人面面相觑。
路无渊也消失了。
*
霉湿的稻草上,蒋汐浑身乏力,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才醒来不久,全身受缚,嘴巴被封的严严实实。
努力憋哼了几声,蒋汐脸部的肌肉胀得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困窘。
狭促视线内,她捕捉不到任何线索,只能通过左耳贴地,查探是否有动静传来。
果然,几只脚步正在靠近。
蒋汐顷刻装作昏迷。
草屋柴门内,两名黑衣人不知在比划着什么动作,尔后朝她走来。
一股外在的强力把蒋汐拦腰扛起,她忍着一动不动。
深夜的风阵阵刮过女孩脸颊,不知过了多久,蒋汐像只麻袋般,被人摔在地上。
闷响一声,腰背阵痛。
蒋汐不敢睁眼,却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更隐约察觉到还有人急促的喘气声。
两把剑架在路无渊脖子上,没人发现他瞥了蒋汐一眼。
路无渊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声音微弱,却充斥了怨恨之意,“他在哪?”
蒙面人沉声,“整整三月了无音讯,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另一个威胁的男声压紧,“很快,我就会带你去见他。”
蒙面人示意随从,那人便从怀中掏出小白瓶,把粉末洒向路无渊的伤口。
“嘶——”
蒋汐清晰地听到拳头砸地的重响。
路无渊吃痛,右掌缝隙有血渗出。
为首之人打晕路无渊,示意手下带走蒋汐。
稀里糊涂一阵晃动,蒋汐脑袋晕头转向,偶有几次晃开眼睛,却也只见得黑漆一片。
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蒋汐被猛力扔出,身子结结实实地撞在泥地。
“混账,若死了怎么办?”严厉的斥责声响起。
蒋汐先是感觉到嗖嗖冷风,再是一阵花香,之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慢慢摩挲着,才缓缓睁眼。
这是一间密闭的空室。
除了顶上的天窗打开,脑后的铜门以栏而设,周围都是铁壁。
蒋汐定睛,角落仿佛蜷缩着人,她眨巴眨巴眼......是路无渊么?
“唔,唔——”
蒋汐奋力挪动身体,翻转脚踝,差点扭伤,终究还是滚到了那人身边。
路无渊身上的粗绳已经染满鲜血,但伤口上的白粉末清晰可见。
蒋汐用脑袋朝他蹭去,发簪经不住折腾,就地掉落,眼前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在男主眼皮子底下,被那些刺客抓到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自己被五花大绑不说,队友还重伤,失去战斗力。
蒋汐垂下眸子,睫毛下涌起淡淡的湿润,将她的思绪抽离。
老天爷,穿越已经够玄幻了,她连这具身体是谁都还不知道,就得乖乖等死么?
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蒋汐深吸一口气,抬头窥向天窗的光明。
不行,绝不能放弃。
她压着腹痛,硬是平地起身。扭头再往后时,路无渊的手指却微微有了动静。
“唔唔——”
蒋汐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路无渊撞上她期待的眼神,涣散的面容倏尔恢复了以往的冷傲。
他额上的紫红格外扎眼,散出的头发肆意挂在眉前,身子受痛,不由得往后垫倒。那胸膛蹙蹙,上下涨落,凌乱的呼吸在寂静中此起彼伏。
尽管被封布蒙了小半个嘴巴,蒋汐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楚与挣扎。
她回过头,把背对着他,扭着腰背,朝身后挪,双手在腰后不停晃动。
不一会儿,路无渊心领神会地俯身,蒋汐笨拙又艰难地斜着余光,从身后为他撕开布条。
“......把头转过来。”路无渊低哑道。
成功了。
蒋汐悬着的心终于有些着落。
她乖乖照,把脑袋转过去,男子不声不响的湿热气息迎面而来。
蒋汐呼吸一紧。
路无渊沉着脸色,声音不带一丝波澜,“若想逃,便得把我怀中刀片取出。”
蒋汐点点头,眼神有些闪躲。
再一次,她铆足了全身力量坐起。
所幸,这具身体的主人腰够好。
男子微微前倾。
蒋汐配合地往他身边靠,却在又一次感觉到他的气息时,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再过来一点。”路无渊轻声说。
时间极慢,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她耳畔萦绕。
蒋汐的呼吸瞬而变得凌乱,那明亮的眸子对上他的目光,莫名生出了一种紧张的情绪。
她缩着身子,再往左边靠了一点。
“嗞——”
封布被他撕咬揭开,路无渊力不从心,略微后仰。
蒋汐欲说话,却听到门外有动静,双腿一蹬便将两张封布藏匿,扭着身体,背对门沿,倒了下去。
“吱嘎——”
门开了。
一步,两步,三步......蒋汐眼睛合紧,心脏砰砰直跳。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妖魔鬼怪快离开!
“无渊。”
粗沉而有力的男声传来,好像......是骆航鸣的声音?
骆航鸣动作迅速,解开了蒋汐身上的绑带。之后,她下意识去扶路无渊,生怕他一冲动,对这痛恨十余年的养父做出什么事情来。
“蒋姑娘、蒋姑娘、蒋姑娘?”
门外摩拳擦掌,听得见有人体撞地的声响,郝亮的声音在其中交杂。
袁伍寒他们来了。
骆航鸣扛起重伤的路无渊,蒋汐随后,三人才逃到平地,都还走出几步,骆航鸣就失去重心,双膝跪地,路无渊趁势推开他。
郝亮冲上前,把蒋汐和骆航鸣护在身后。
“路无渊,你做什么?”郝亮厉声质问。
只见骆航鸣顾自运功,护住心脉,不一会儿,心脏后背的刀片被内力逼出来,径直飞切,卡进皮褶古树的筋干,乳白汁液缓缓渗出。
路无渊的恨意攀满全身,“我早便警告过你,再有机会,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好一个碎尸万断。”
王霖拍着巴掌徐徐而来,“有恩的以仇相报,真心的以假意相换。”
“路无渊,咱们虽说萍水相逢,却也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怨。你却联合这些人,将我们引诱至此,想要赶尽杀绝么?”
赶尽杀绝?
路无渊不是和她一起被绑了吗——
刹那,数名黑衣人从树梢飞跃而下,袁伍寒等人皆往后退。
路无渊腰背挺直,顿然没了起初的虚弱无力。
黑衣人里里外外地汇集,将袁、王、蒋、郝、骆五人围了两层。须臾,为首之人慢慢走进,目光凛然。
蒋汐却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你,你是贤君赌坊老板娘?!”
众人微惊,连路无渊也稍稍动了动眉。
他们都没想到。
“不错嘛,小姑娘,姐姐如此打扮,你都能将我认出。”
薛佳连笑几声,“二位公子毁我生意,却一声不吭便走了,恐怕传出去,该惹天下人笑话。”
“噢?”袁伍寒不紧不慢,“韩池与努县南北接壤,老板娘费尽心力在此设一据点,可是为了让我等寻得这些画像?”
袁伍寒双手推展,晕染的衬布滚跌而开,数十张女子的单人画像惟妙惟肖。
睫毛浓密,笑眼弯弯,纤细的手腕微曲,一双玉足轻轻踮起,画像中的女子眼波流转,透着一股清纯与俏皮。五彩的蝴蝶停在枝尖,她的柳腰婀娜随着衣衫飘动而起,画意缱绻。
而每一幅画,乍看像是一模一样,实际却随着微风相拂,张张相连,形成了一套灵动的舞蹈。
蒋汐满腹狐疑。
她可从未在沽名山庄之前,写过这样的情节。
王霖以手撑着下巴,拧着眉头左右转眼,终难解这匪夷所思,问道:
“我说......这画中的人,为什么是蒋汐?”
蒋汐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画里的人......是我?”
袁伍寒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薛佳:
“瞧老板娘眼神,应当也是第一次见它。难怪都不知道,蒋姑娘与这韩池垣象苑的旧主有些渊源。”
他仿佛胜券在握,“檀鬃乃地方官员每岁缴纳朝廷之物,专司追踪之用。民间所剩量数无几,而这些画皆以檀鬃原料为染,存放于那废弃密室地下。”
“吴某斗胆猜猜,薛老板娘和诸位蒙面侠者与这垣象苑有关,而这垣象苑旧主,则与朝廷有关——”
袁伍寒的声音被薛佳一声号令打断,“你很聪明,但,很快就要死了——”
黑衣人全数发力,王、袁、郝各自攻防,骆航鸣转而挡在蒋汐身前。
“需要多久?”
袁伍寒陷入围攻,却不忘朝王霖问话。
“什么?”王霖高声反问,左手已经伸向腰包,欲出药粉。
“我说,”袁伍寒也提高了音量,“你对他们下毒,需要多久!”
听闻“下毒”二字,黑衣人当真紧张半刻,王霖嘿嘿地笑,手臂一挥,漫天粉末朝刺客漫去。
霎时,数名黑衣人的手脚失去力气,兵刃呲哐落地,三人抓住时机反扑。
而另一角,黑衣人打不过骆航鸣,刻意分人牵制,另几人转头对付蒋汐。
“别过来!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滚开!”
蒋汐挥舞双手,招式都是花架子。
以为将要认命束手之时,一个利落的身影将她护在怀中。
可这身影只是看上去敏捷有力,实际早已满身冷汗。
路无渊的重伤始终未见好转,方才在薛佳身边的模样,都是忍痛强装的。
可他依旧腾空出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抽身出来的两名黑衣人立在一旁,趁路无渊右侧失防时,一人攻右,另一人对蒋汐出手。
“小心!”
蒋汐大喊,话音都没落下,路无渊已经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环住。
剑尖刺破路无渊左肩的皮肤,他颤抖一瞬,蒋汐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伤口再裂的痛楚。
路无渊抱紧她,直到自己意识模糊,都没有放开双手。
蒋汐急得眼眶含泪,再有一把剑袭来时,骆航鸣从后方化解危机。
“路无渊,你坚持一下,”蒋汐呜咽着嗓音,从怀中拿出通灵丹,顾不得其他,直接往他嘴里塞。
“你不能死!路无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路无渊——”
蒋汐情绪激昂,只觉急迫万分,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眨眼间,迅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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