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伍寒道,“看这天,似乎将要下雨。附近有个隐蔽的山洞,我们可以去避一避,也好吃点东西。”
众人点头,蒋汐悠哉游哉地抱回一卷刚摘的果子,打算往山洞去,却撞见王霖与路无渊立在前方。
她悄悄凑近。
“岩华洞地界是到申城的最后一站。”
王霖诚恳道,“你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若非那人自己出来,普天之下,没人能找到她,哪怕是我。”
“相识一场,若你需要,我可以竭力相救。但,只是治标不治本。”
蒋汐拿苹果的手悬在半空。
岩华洞,路无渊为报仇而修炼禁术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也是路无渊真正的杀父仇人——孙鸿创立的江湖门派。
“不必。”
路无渊冷冷应着,仿佛王霖所说与他全无干系。
王霖亦不再多话,转身正好发现出神的蒋汐。
“愣着做什么?走了。”
*
山洞之内。
“丫头,来帮忙。”王霖搭好火架,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响起。
蒋汐应声接过他手里的棍子,“你要去哪?”
王霖将手中的动物提起,“剐兔皮。”
蒋汐猛地转过脑袋,心有不忍,胸口闷闷的,心不在焉地盯着那烤架下的柴火。
不一会儿,王霖满面开怀地回来,“新鲜美味的兔子来咯。”
四人都各自沉默,王霖无奈地耸耸肩,“蒋汐,把棍子递给我。”
蒋汐照做,伸出左手,王霖却迟迟未接上。
她刚想说什么,低头却发现棍子在右掌中。
这一次,王霖破天荒地没打趣她。
袁伍寒解开两人的绳子。既已封穴锁武,他们便很难逃走。
可这哗啦的雨水一直下到了夜色降临,众人只得在洞内将就一晚。
而空等的黑夜始终漫长。
蒋汐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既在琢磨王霖的话,又在想路无渊的以后。
这时,窣窣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果然,路无渊有动作。
蒋汐随着他起身,一并立了起来。
今夜,他就要走了么?
路无渊看了她一眼,迟疑的反应太过细微,没人看得出来。
路无渊出了山洞。
蒋汐轻叹口气,掀开衣被,蹑手蹑脚,跟着他走到洞口,再左右四顾,却没瞧见他的影子。
淡月笼纱,娉婷有致。
蒋汐出神地站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明月已经挂在天空,路无渊再次出现在她视野里。
不远处的黑影把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吊在坡前。
他手里似乎带着个壶状容器,不时往嘴边送。
蒋汐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双腿才徐徐迈出。
穿过山洞前挡风的林木,呼呼的寒风袭来。蒋汐打了个哆嗦,深夜的气温果然是一天中最低的。
她搓着手,加快了步子,又在距离路无渊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而男子却像是没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
蒋汐躲在树叶后面。
谁知,那叶子往下滴了些露水,蒋汐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路无渊的动作停了片刻,像是隐隐叹了口气,随后再如之前。
......他知道有人来了吧?
蒋汐埋下脑袋,踟蹰不前。
她为何要出来?又该对他说什么......万一他只是睡不着而已呢?
蒋汐转过身去,左思右想,纠纠结结,迈了半步,却又转回身。
后来,她也不知道往前那五六步怎么走过去的,单单只是记得,那晚的风很大。
所以蒋汐再捂着嘴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这么怕冷,还出来做什么?”
路无渊的声音很淡,淡得不像蒋汐记忆中的他。
又是一阵风掠过,送来浓浓的酒香。
蒋汐缩紧了脖子,他......在喝酒?
“喝一口,暖和些。”
路无渊把酒囊子伸出。
蒋汐攥了攥手心,她还是第一次,在路无渊身上看到了温和。
原来酒精真能让人放松警惕。
蒋汐接过,顺势坐在他身边。囊袋上还有他掌心的余温。
她懵懂地看了他一眼,学着他的样子抿了口,舌尖的辛辣直冲鼻腔,刺得她面露苦涩。
但酒入胃中,掀起一股浪潮,她的身体果然由内生出了热度。
蒋汐抿抿嘴,壮着胆子再喝一大口。
女孩的面色极其勉强,终究还是吞了下去。可鼻腔始终没有适应那股刺激的感觉,蒋汐轻轻咳嗽几声。
“笨死了。”
路无渊轻轻拿走她手中的囊袋,径直往嘴里送。
蒋汐拧眉,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怨怨回怼,“你聪明”。
路无渊没有接话,似乎也没有生气。
罢了,她便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蒋汐轻声问。
路无渊顾自喝酒,没有说话。
蒋汐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其实那些事情,从来不是你的错。”
“......我是说,就是那些肮脏的人说的肮脏话,我......”
蒋汐不知如何讲起,支支吾吾。
路无渊微微垂眸,看上去并不在乎,也没有波澜。
蒋汐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或许,我们决定不了一切的开始,可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的东西,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只是你自己,你自己才最重要。”
蒋汐抓紧了衣角,掌心都攥出汗来。
路无渊的喉头不断吞咽酒水,像是并未打算搭理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蒋汐的情绪骤然激动,左手用力,强势地一把拽住他拿酒的手腕。
目光交汇。
路无渊的眼神一如既往般冷冽,蒋汐怂得即刻垂下脑袋,却没发现他眼里的闪烁。
蒋汐僵硬地挠着双手掌心,别扭地一寸一寸转回身。
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坐了许久,蒋汐收回外吊的双腿,环膝抱在胸前。
天上虽不是满月,却也能够看到银白中间的模糊纹路。
“你看那月亮像什么?”
蒋汐耳垂泛红,带了些醉意,胳膊戳戳路无渊,双手在身前比划,“弯弯的月亮像小船——”
尔后,她咯咯地笑起来。
路无渊看着她,一声不吭。
“你知道吗,我从没喝过酒。今天,这是我人生,第......第......第一次!”
蒋汐掰着手指头,顾自干笑几声。
“其实,这些日子,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第一次!”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蒋汐左顾右瞧,确认四周无人后,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畔。
“你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写的。我,热爱文学的十八线网络写手,穿到了我的小说世界!”
蒋汐脑袋发晕,张开双臂,像是要展翅飞翔,身体却摇摇晃晃。路无渊眼疾手快,一臂将她揽住。
她倒在他怀里。
“......我头好痛。”蒋汐拧着额头,用劲拍了拍,却倏的没了力气,软软地靠着他的左胸膛。
蒋汐迷迷糊糊,话中甚至带了一丝哭腔,“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过得好。”
男子攥了攥手中的酒囊。
蒋汐眼眶泛红,音色喑哑,“这些年,你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恶意。”
“那些绝望无助的日子,那种明明很痛苦却偏要一声不吭的感觉......”
蒋汐撇下眉头。
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都习惯了?”
怀中的人轻轻颤抖,路无渊默默抬头。
浓郁的酒香弥散在他鼻头,慢慢氤氲的光线渗出地平线。
亦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随着他胸腔的跳动变得均匀安稳。
路无渊落下眼神,伸出右手,用指腹捋平她衣角那两处细碎的褶皱。
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
曦光显现,路无渊抬头,东方渐白,飘渺的思绪拢回。
“蒋汐。”
“我快死了。”
睡梦中的人娇憨憨地往他身上蹭,路无渊神色里最后一抹复杂渗着黑夜流逝。
他脸上除了立体的五官,再没有一丝情绪。
路无渊动作很轻,将她横抱而起,沿着昨晚她小心翼翼来的路,矫健平稳地把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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