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他真的在,是袁伍寒!
“你是谁?胆敢在这里信口雌黄?”孟吉羽恶狠狠地指着面具男人。
暗处盯梢的喽啰立刻现身,将袁伍寒团团围住。而其余的赌徒似无事发生一般,依旧高举的欢呼、倒地的挣扎,趣意全在骰子大小。
刹那,袁伍寒身后有剑光闪过,蒋汐脱口而出:“小心!”
鼎沸之下,孟吉羽回头示意那两壮汉,鸢鸢被重新往回押。王霖不再假扮,离开蒋汐,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
赌坊内才开始有了骚动。
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找准了焦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涌动的人群挤得蒋汐站不稳,孟吉羽抵挡王霖之时,那数位手下直朝蒋汐的方向撵去。
混乱之中,一位浓妆艳抹、雍容华贵的女子从三楼居室探出,瞧着底下几人打斗,端详片刻后轻轻示意手下,顾自掩门。
袁伍寒轻易地应付了几人,纵身一跃,跳到孟吉羽身后,他带来的便衣人也与场内喽啰交起手来。
局面更加失控。
但在半炷香之后,三楼房间内的各个守卫才有序窜下,在喧杂中费劲调度着。
蒋汐身小,慌乱中根本识不得谁敌谁友,只得一番乱扔。
身边乱窜之人有的闻味即晕,也还有太多蜂拥着朝前。蒋汐没时间思考,只得铆足劲往外跑,可竭尽全力,依旧被几名男子追上了。
郝亮守在门柱旁,本欲出手救人,却瞧见不远处的县衙兵卫匆匆而来,便瞬步移回坊内。
袁伍寒的随从将孟吉羽绑走,王霖扶着鸢鸢,四处寻看,都不见蒋汐的影子,还是皱着眉头撤离了。
赌坊外,荒地前,蒋汐孤立无援。
“走开!”
她愤恨地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若你们敢抓我,莫启会将你们碎尸万断!”
蒋汐洒出粉包,前面几人闻过,即刻昏迷倒下。随后却再出现了一群声音:“快,抓住她,小心她包里的东西——”
蒋汐再伸手掏包,粉末已经没有了。
可恶。
刚才一次性扔太多,现在竟然用完了。
该怎么办。
几名喽啰露出了轻慢的神色,蒋汐心里不是滋味。
王霖丢下她不管,而袁伍寒——兴许她在他的计划之外,那当日郝亮给她的锦囊算什么。
算什么。
也算不了什么。
蒋汐拧紧了眉头。
迄今遭遇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他们都是人,不是她书里文字呈现的角色。与任何人相交,都不该先入为主,太快相信。
善恶正邪、人心好坏,未曾了解就推心置腹,真的太蠢了。
“鲁知县到——”
叮叮咚咚的脚步声赴近,衙门士兵照例举起令牌朝赌坊内大声吼去:“寻衅滋事,官府到案,肃静——”
那几个喽啰趁势抓住蒋汐,押着她向前,佯作尊敬地行了个礼。
“小人,见过鲁大人。”几人齐声。
其中一人谄媚地笑,“贤君赌坊常有我江湖侠士娱乐出入。今日不知鲁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鲁苗盯着他,暂且没有说话。
这时,赌坊中走出一个明艳浓妆的女子。那是贤君赌坊老板娘,薛佳。
顺着清风,蒋汐鼻头嗅得一股独特而细微的香味,像极了她在家最爱买的香水。
橙果的清甜、甘菊的微苦、再混同不断扩散的檀香和麝香、奶油冰激凌般的滋润,飘飘般沁入心脾。
“哎,这不是鲁知县嘛。”
薛佳满脸赔笑,殷切上前招呼,却在鲁苗看向她的瞬间,将眼泪唰唰往下掉。
“是小女子无能,坊内不知何时出了些差错,武林各位侠客快意恩仇,这便有些小打小闹。现在好了,鲁大人令牌一到,这坊内忽地便安静了。鲁大人可真是威震四方呐!”
鲁苗朝赌坊门前看了看,再将面前众人扫了个遍,伸手指向蒋汐,“这位小公子,是怎么回事?”
蒋汐眸亮,抢在那几个男人之前说话,
“鲁大人!我不是公子,我是女子!”
“我本是努县一贫苦人家女儿,爹爹好赌,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我娘得知此事,心情积郁,今晨醒来,本说着话,却提到我那爹爹,一口气没喘过来,被活活......活活给气死了!”
蒋汐咿咿呜呜嚎啕大哭,“小女子是不得已才换作男装混到此地,可竟不知为何,竟平白被这几人抓住。光天化日之下,这可是强抢民女啊!求鲁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蒋汐哭得惨不忍睹,差点信了自己的鬼话。
那几人四寻不见老大孟吉羽的身影,心头咯噔,有些慌张。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偷了我的钱袋,被我这几位兄弟发现,这才将你擒住——”
一人演戏嫁祸,另一人配合,欲将钱袋偷偷扔进蒋汐挎包之内,手还没伸直,正东方来的一粒石子就撞在他腕上。
“嗒咵——”
钱袋子掉地。
蒋汐猛然反应,“大人,这是栽赃!您看到了吗,他们这些坏人要栽赃小女子!大人明察秋毫,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求大人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
可呼声没有换来回应。
周围都在沉默,她像在演独角戏。
众人面色均有些尴尬,似乎是向来的规矩和习惯被打破。
唯独薛佳接下了茬,亲热地俯身,扶着蒋汐。
“哎,这可怜的妹妹,在薛姐姐的赌坊可是受苦了。都怪薛姐姐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前几日还生了场大病,才让那些伙计们有了偷懒的机会。误会,误会,这几位少侠本是义薄云天之人,这其中定有什么缺漏之处,是吧,各位少侠?”
那几人面面相觑,一个点头称是,全部都附和起来。
鲁苗拂开袖子,停愣一会,终于开口,“如此,薛老板,便要你好好管教管教那些下人了。”
薛佳连连称是。
鲁苗没有多说,只朝前方衙卫示意,官府的人竟然就此离开。
这是......哪门子的草包地方官?
“几位少侠,事已解决,我便不多留了。”
薛佳做足了面子,哪怕孟吉羽不在,依旧给这些人台阶。
蒋汐也看懂了这过场形式的来龙去脉。
鲁苗压根儿就不想管,薛佳也只是做做样子,当个和事佬。
赌坊不敢得罪孟吉羽,吃亏的就只有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当官府都一副摆烂敷衍的死样,她还能寄希望于谁来主持公道。
都是天方夜谭。
可笑。
那喽啰也知趣,朝薛佳作揖,道了个谢,给周围人使眼色。
蒋汐拔腿就跑,靠天靠地靠神靠佛,都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
喽啰紧追,一点一点缩短了前后的距离。
该死,这烦人的生理差异!
“喂!我说了,若你们敢抓我,你们的领主孙鸿、护法宋芷微、乃至山主莫启,都不会放过你们!”
蒋汐冷脸相对,那几人听到名姓,微有迟疑,仍是不管不顾,将她逮住。
蒋汐拼命挣扎,却根本拗不过几个男人合力。
没救了吗。
她就这样输了吗。
接下来,她会被送去哪里?又会遇到什么事情?
兜兜转转这么久,这里一点都不像她笔下的江湖。
那里本该快意恩仇,仗剑潇洒,如今却是这么个憋屈又无力的模样。
她甚至都没弄清楚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更没有真正做过自己的选择,就被这么多人利用,甚还掉入恶人的陷阱。
蒋汐啊蒋汐,这要真是一场太真实的梦该多好。
“带走!”
喽啰小人得志,右手一挥,领着众人往前,步态豪横。
那蹲守在东边已久的身影终于现身。
“孟吉羽没教过你们,什么叫见机行事吗?”
路无渊绕过遮挡物,肩上的黑氅在身速加快的同时,向后膨起,俨然一种凛凛的气势。
“主子迟迟不见身影,还敢继续抓人?”
他冷冷讽刺,眼神幽微而阴森,一名喽啰心头发怵,“路,路无渊?”
另一人听罢,上前两步,有模有样地作揖,勉强低头,“路大人怎么有兴趣来了唐庄?小的们这几日在此盯梢,这不,出了点状况。”
“孟大人原还有要事吩咐,我们就先不扫路大人雅兴了。”
身后喽啰心领神会,抓着蒋汐就撤。
路无渊却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们可以走,但是。”
他看向被押在边上的蒋汐,女孩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疲惫,“她得留下。”
“这......”
喽啰为难,“路大人海涵,她......是孟大人点名要的。若路大人缺书童,改日我去寻几个更听话的,给路大人送来,可好?”
路无渊眉锋一紧,喽啰都怵了怵,后背冒了冷汗。
此人杀人不眨眼,性情乖唳。现今孟大人不在,他们几个也不敢跟这人硬碰硬......
“既然如此,你、你们,全都留下——”
路无渊面无表情,手指点到喽啰之时,那眼里的杀意和威胁震得几人心慌。
有一人支支吾吾,甚想怼回去,却被身旁人拉回来。
为守的喽啰毕恭毕敬,“如此,弟兄们便退下了。”
几人灰溜溜离开,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蒋汐仿佛还听到那几人的嘀咕:
“路无渊心狠手辣,你打得过么?”
“他与孟大人都是未来领主人选,人前留一面,日后若真成了上头的,你敢保证他不会对你怎样?”
“快走吧!谁知道那阴晴不定的阎王发作了,会有什么后果......”
“......”
蒋汐恍惚地站了很久,仿佛感官还停留在刚才,宁寂的荒地上,只有她和路无渊两人。
太阳从乌云背后现身,蒋汐才转过身来,路无渊刚好看着她。
“你......”
蒋汐咬了咬下嘴唇,“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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