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官兵后来在道士制仙丹的丹炉里搜到了一些有毒药草,长期服用极有可能会刺激神经,产生幻觉。这次剿匪行动之所以这么顺利,应该也和陈松服药过度有关系。
将一切事务都处理妥帖之后,李晁奚带领众将士离开苔州,往来阳的方向去了。
经此一役,恐怕朝中会有很多人对他的能力持怀疑和观望的态度,怀王和太子等人更会对他心生忌惮,以后的路不会好走。
“殿下,启程吧。”陈焕说道。
李晁奚一袭轻裘,骑着马,回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军中将士,又抬头看了看刚从层层云雾中挣脱而出,徐徐升起的太阳。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走。”
……
回程时的心境与去时大不相同。以极少的兵力损耗,收服了烟云四州大小匪帮,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众将士现在无事一身轻,只等着回京听圣上论功行赏。
苔州与来阳距离很近,早上出发,晚上即可到达。入城之后,杨知府在府衙内为承王设宴庆功,司言和阿柔则是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先前小住过的宅院里。
两个人一路无话,并肩推门而入。
初冬时节,庭院里栽的树光秃一片。之前枯叶掉落在地上,也早就被家仆扫干净了。
月色温柔如水,映在院内,给四周镀上一层柔软而温和的白。
阿柔悄悄地看了一眼身旁人的侧颜,莫名有了一种回家的错觉。
前方响起剑刃相接的刺鸣,好像有什么人正在操刀演练——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阿柔没走两步,就看到许久未见的张家小公子张闻亦,挥舞着一柄长剑,正有模有样地使着剑法,冲面前的叶温遥而去。
叶温遥一手拿着剑接招,一手握着个苹果,啃着苹果的同时还不忘指导,“不是只有手用力就可以了,你全身上下都要使劲儿,要不然使出来的招数软趴趴的,谁也打不死,明白吗?哎,这就对了。”
叶温遥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感觉到旁边投过来的目光,停了手中的动作,朝那边望去。
司言上前一步,“我们两个都在这里看了许久了,你却才发现我们。反应如此迟钝,这让我怎么放心把张家人交给你?”
“少来。”叶温遥收了剑,吃掉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随便地扔在了树底下,“我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你们回来了,再说,这张小公子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吗?是吧。”
张闻亦行了一礼,“司言公子,阿柔姐。”
阿柔多少有些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离开的时候,张闻亦还只会拎着木剑乱舞。而如今,他已经能用铁剑使出一整套完整的剑法了。
“你母亲和妹妹呢?”阿柔问。
“她们在内院休息,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张闻亦答道。
司言问叶温遥:“我走的这段日子,有人来过么?”
叶温遥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阿柔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用顾及我。”阿柔看穿他的心思,说道,“云影派卷入朝廷纷争,灭口无辜之人,早已不是我应该维护和爱戴的师门,我也绝无可能为花羽说话。”
叶温遥干笑两下,说道:“花羽亲自带人来过两次,但他没想到来阳被我们的人守得这么严,因此无功而返。”
张闻亦早已不是在父母羽翼保护下的少年了,这些日子,他跟着叶温遥练武,也听他讲了一些有关朝廷纷争的事,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和祁照、怀王,以及云影派都脱不了干系。他在心中暗暗记下这笔债,心想将来一一清算。
“明日就要启程回长祈了,今夜早些休息,不要练得太晚。”司言交代完这句,挥了挥手,径直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剩余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
“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温遥和阿柔异口同声地道。
从苔州回来阳的路上,阿柔就注意到了。司言的行为举止倒是很正常,但对他来说,太正常了反而有些不对劲。阿柔早已习惯了司言不着边际的玩笑,这几天耳根突然清净了,她却隐约感到不自然。
叶温遥意外地看向阿柔,“你怎么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的?”
阿柔觉得疑惑,“你不是也这么想吗?”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心情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叶温遥理所当然地道,“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什么事都不往外说。但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啊?”
“这跟认识时间长短无关。”阿柔扭头就走,“我去找他。”
“啧。”叶温遥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张闻亦,“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去睡你的觉。”
“哦。”张闻亦应声,又挠了挠头,“可是阿柔姐去的也不是司言公子那个方向啊。”
叶温遥和张闻亦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看不明白了。
……
“阿言,你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你会和很多人相逢,也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但是你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你要做的事。”
司言躺在屋顶上,耳边又一次回荡着年幼时,师父语重心长的教导。
他还听到彼时自己天真的声音:“师父,我不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吗?”
师父的语气十分平淡,让他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去做某件事情。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果连你都不能为他报仇,还有谁会记得他呢?”
凉风袭过,吹散一地的枯枝败叶,拂过少年稚嫩的面庞。
“可是,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呀。”
师父的怒容在记忆里被无限放大,他说道:“你的命都是他给的,见没见过重要吗?”
不重要吗?
可倘若真的不重要,师父大可以用“那个人的孩子”来指代他、称呼他,而非赋予他“司言”这个名字。
因为身体里流淌着那个人的血,他从生下来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他从未有一刻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司言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扯不清的黑线,混乱不堪。等到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躁后,却又升腾起了深深的茫然。
就在这时,他感到空气中传来异样的响动,再一抬头,就看到阿柔手里拿着两个酒壶,用轻功稳稳跃至屋顶。
阿柔递给司言一个酒壶,环顾四周,说道:“你真的很喜欢屋顶。”
司言还在发愣,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接过酒壶,浅酌一口,轻轻地说道:“你不是也很喜欢坐在树上吗?”
“那看来咱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阿柔坐了下来,灌了一大口酒,“刚才是谁说,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今夜早些休息的?”
司言看着阿柔的动作,答非所问,“喝酒伤身。”
阿柔伸出手,瞥了他一眼,“那你还我。”
司言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喝着酒,“这是我先前请你喝的那家酒楼的酒,你竟然还专程跑了一趟。怎么,就为了跟我闲聊吗?”
“对啊。”阿柔点点头。
“为什么?”司言微微垂下眼帘。
“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阿柔说道,“那日在苔州府衙,我们与承王一起商讨剿匪事宜,谈及被掠夺上山的无辜民女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
司言抬起头,瞳孔微微放大。他明明没喝多少酒,却觉得脑子有些不清楚了。
“你能感觉到我不开心,我自然也能感受到你的低落。你用你的方式来安慰我,我当然也会用我的方式来安慰你啊。”阿柔说道。
司言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开口道:“没有不开心。”
“那我就当你没有不开心吧。”
司言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反应了半天说道:“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在学我说话呢?”
“有吗?”阿柔装傻。
“有啊!”
“有就有呗。”
“你耍赖。”
“你矫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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