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没有时间了。”司言仿佛知道承王心中在想什么,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刺耳的话,缓缓刺在李晁奚的心头。
李晁奚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这次圣上下旨治理烟云四州匪患,实在殿下的计划之外。”
司言一字一句,说在他的心坎上,“怀王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难以撼动,就连作为制衡权势之棋子的东宫太子也难挡其锋芒,如此情形,圣上心中怎能不慌张?他可以容忍党派相斗、互相残杀,但绝对不能容忍一家独大,损害天子之威。”
“先前,圣上并非不知烟云四州匪患,只是,他需要留下这一步棋来作为制衡怀王的筹码。如今,圣上无法再容忍怀王继续发展势力,只好先拔掉他的左膀右臂,再扶持别的皇子上位,以此作为警告。”
“或许殿下原先准备再韬光养晦几年,等到足以与怀王相抗之时再出这个头。但陛下此举,却无形之中打乱了殿下原本的计划,以至于殿下不得不提前卷入夺嫡之争。”
“不愧是故渊门门主,对于朝中之事如此通透,实在令本王佩服。”李晁奚冷脸说道,“只是有一点,阁下还是算错了。”
司言略一挑眉,神色如常。他并未说明“门主”这层身份,但被承王戳破,也未觉意外。
他像是来了兴致,说道:“愿闻其详。”
“陛下指派我来办这件事,并非是想扶持我。”李晁奚自嘲着道,“若我因为此事得罪怀王,最终遭遇报复而死,陛下不会感到分毫愧疚,也不会给予我半点怜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司言有一瞬的沉默,旋即道:“在下所言之事,殿下考虑得如何?”
李晁奚微微扬起下巴,“与你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司言笑了一下。
“但往后的路,便是刀山火海,本王也会一步一步走下来,与虎谋皮又何妨?”
……
清早,阿柔洗漱过后便出门了。
来阳属于故渊门管控的地界,有安插在城内外各处的故渊门人暗中相护,非常安全。照司言的意思,他们将在此休整一段时日,再北上入京。
阿柔跟着张家人流亡多日,对于现下局势的了解有些滞后,于是在街上寻了一家正处繁华地带的茶楼,随手点了几样店中招牌,坐在户外的椅凳上,细细听街上往来之人的交谈。
她的目力与耳力都极好,常常能听清楚一些极细微的谈话。
只是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桌上的茶也凉了,听到的却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张三偷了李四家的鸡啦,要么是王麻子家请媒婆说了门亲事啦,要么是流仙坊的头牌已经好几日不曾接客啦……
就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阿柔一无所获,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这恰好说明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忧患,实乃幸事。
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到隔壁一个粗犷的汉子扯着嗓子道:“你们听说了没,咱们来阳要来个贵人!”
阿柔竖起耳朵听起来。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
“据说是京城来的大官呢。”
“大官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
“我听人说是来抓土匪的!”
听了这话的同桌之人嗤笑一声,嘲讽道:“这种话你也信?咱们这地方闹土匪多少年了,京城的大官有哪个管过我们的死活?前些日子老林家的姑娘不是还被那帮挨了刀的抓去了么,现在都没找回来,可有人为了他们出头吗?”
“那你骂那狗官去,跟我倒什么苦水?”那汉子平白被人吼了一通,脸都涨红了,“这些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不信便罢了。”
上茶的小二也是个爱闲聊的,听了此话,没忍住插了一嘴道:“不瞒几位爷,这传闻我也有所耳闻。”
“你看,我没有与你乱说吧!”那汉子得意地说道,“小二哥,你可曾听说这位京里来的贵人是个什么身份?”
小二道:“我知道的也不比别人多,只听说来的好像是承王殿下。”
“承王殿下?”
“……”
这一桌人惊疑万分地讨论着,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个身份如此贵重的王爷。
阿柔也是一惊,随即拧紧了眉头。
承王李晁奚……
若来的真是承王,必定是受了圣上之命前来剿匪。可为什么偏巧是在张家人带着指控宣睿侯的证据出逃的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阿柔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思索着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
张知州、宣睿侯、张家护卫、怀王、承王、故渊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
阿柔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付过钱便匆匆离开了。
她急着去寻司言,选了条便捷的暗巷。谁知刚一转弯,迎面就碰上了个衣冠楚楚、面色猥琐的男人,身边还围了四五个粗壮的家仆,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阿柔眯着眼看向眼前的人。
“小娘子,这是要往何处去?”为首的那人一手拿着折扇,装模作样地在另一只手掌上敲了几下,假装一副高雅文人的模样。
阿柔轻哼一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关你屁事。”
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身边的家仆也面面相觑,没想到碰上个硬骨头。
“我看小娘子眼生,是外地来的吧。你不妨去跟人打听打听我李二公子的名号,再掂量掂量怎么与我说话。”李二公子面色不善地一步步走近,直勾勾地盯着阿柔,眼神中的流氓气都快溢出来了,“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娘子,讲话怎能如此粗鄙……”
他手中的折扇就要挨到阿柔胸前,阿柔却冷笑一声,动作极快地抓住李二的手腕,狠狠地朝自己身侧一带。李二大惊失色,只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紧接着从手臂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在一刹那间痛呼出声:“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方才将手探到阿柔身前的那一刻,阿柔干净利落地卸掉了他一只胳膊,然后冷眼看着他蜷缩在地上,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李家家仆哪里能忍,大怒着上前,一个个满面横肉、凶神恶煞,将阿柔团团围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阿柔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
片刻之后,李家家仆浑身青肿、一瘸一拐地护着自家少爷落荒而逃。
阿柔拍了拍手上沾的灰,面上满是嫌恶。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阿柔瞳孔骤然一缩,只觉从耳后袭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她用尽全身力气,往身侧一翻,堪堪躲过直直冲她而来的这一掌。阿柔转过身,瞬息之间又同眼前的人过了数招,招招凌厉。
阿柔以手为刃,面色如雪地向司言劈去。司言似乎终于玩够了,稳稳地钳制住她的双臂。
“今日终于有机会同阿柔过一招,如此身手,果真是女中豪杰。”司言笑着调侃。
阿柔自知不如人,干脆也不挣扎了,站在原地放松道:“司言公子,今日恐怕也不是来找我比试身手的吧?”
“我记得初次见面时,就与阿柔说过。这天底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了解这世上之事,就算想要灭口张家的杀手将自己的招式隐藏得再小心谨慎,我也有十足地把握认出来。”司言看向她,“这话放在阿柔身上,也同样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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