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以为不过是撞破了哪个不检点的小宫女与侍卫偷情罢了，没成想...竟让二人碰到了这掉脑袋的一幕。
半晌，萧霁淡淡瞥了眼褚栖迟。
“褚世子，寻得一出好戏啊。”
褚栖迟僵了僵嘴角
“你不也是自己寻来的...”
萧霁轻咳一声，甩了甩披风便要向前，却被一只纤瘦玉白的手捉住小臂。
“你干嘛去？”
这话彻底惹笑了萧霁，他倒也没挣开，就这样任他握着。
“自然是去替圣上收拾这烂摊子。”
“可...可他们在...”
耳边两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褚栖迟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不去，难道等结束了再抓？”
“萧某小看了殿下，竟有这般成人之美的情操。”
“你！”
“你少在这里同我讲这些污言秽语。”
萧霁冷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就这样拽着他向那处走去。
他力气大的惊人，褚栖迟使劲挣了挣，那人却连身形都没晃一下。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褚栖迟干脆抬起另一只胳膊，用素白的袖子遮住眼睛，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萧霁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有趣的紧，全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你...胆大包天！放开我...我不要去。”
“静妃娘娘。”
萧霁不轻不重的一嗓子，褚栖迟便瞬间如避蛇蝎般往他身后蹭了一步，借着他颀长的身材遮住自己。
女人惊叫了一声，面前的两个人便狼狈的找来衣物遮盖自己。
褚栖迟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动静，视线四处乱瞟着，尴尬到极致。
“除夕佳夜，静妃娘娘当真是给皇上送上了一份大礼啊。”
萧霁气息冷冽，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萧大人！萧大人！本宫...本宫只是一时糊涂了...”
她拽着胸前的衣裳，神色慌乱的去拽萧霁的衣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礼节，只是苦苦的哀求。
“只要你不揭发本宫，本宫什么都可以给你...”
而那侍卫早就跪在一旁把头低低俯下去，只剩身子还在不断颤抖着。
“静妃娘娘。”
萧霁只伸出小臂给她扶着，把人从雪地上搀起。
“您这样说，真是让卑职惶恐。”
“只是这样忏悔的话，娘娘还是留着说给皇上听，卑职自然会为娘娘求情的。”
静妃抬眼，眼中满是惊诧与绝望。
“哦对了，还有褚世子。”
“说来也巧，若不是殿下...”
褚栖迟瞳孔骤然紧缩，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一声短促的制止。
“萧霁！”
他带着些威胁的语气，面带急色像是一只要挠人的猫儿。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娘娘千金凤体，这会儿便回宫歇下吧。”
”至于这人，卑职就先带走了，还望娘娘...见谅。”
承德殿
“世子殿下。”
萧霁派人押着那侍卫，在殿前突然止了步。
“此事事关皇家体面，圣上定不希望丑事外扬，还望殿下就此止步。”
“你以为我愿意进去啊？”
褚栖迟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你非拉着我去，这会儿本世子都回府了！你现在又体面上了？”
萧霁淡淡回道
“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但不过是想殿下替我做个人证罢了，世子素来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与在下计较。”
“哼”
褚栖迟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萧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押着人往殿内去。
人声散去，众臣已纷纷告退还府，燕帝已有几分醉意，正微闭着双眼由着宫人替他披上大氅。
见萧霁押着一侍卫打扮的人前来，神色略有松动。
“这是何人？”
“回皇上，卑职与世子殿下偶遇此人与宫中嫔妃私通，事关□□，卑职立即便押了他。”
燕帝的神色一顿，转而面带阴戾之色
“在朕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种腌臜事，那□□是谁！”
“回皇上，是雪云宫的静妃娘娘。”
“啪”的一声
一旁的琉璃花樽被人从底部抄起，狠狠砸向地上的人。
燕帝横眉怒指，眼中是浓厚的杀意，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是当朕死了吗！一个两个...都敢踩在朕头上撒野！”
“皇上。”
一声淡柔的抚慰自侧殿那头传来，一满头珠翠的华服女子自屏风后被人搀着走出，面带关切。
“臣妾更衣的功夫，皇上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话音未落，女子眼神看向一旁的萧霁，脸上的笑意有瞬间的僵硬。
是元窦。
萧霁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恭敬的朝着她拘了一礼。
“庄妃娘娘。”
元窦呼吸有片刻的紊乱，却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冲他微微点头。
“萧大人，免礼吧”
燕帝见她，脸色稍有缓和，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元窦转而换上一副笑脸挽住燕帝，作势向他怀里倒去。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元窦靠在燕帝怀里，莞尔一笑。
“臣妾不冷，让皇上挂心了。”
“萧霁，既然人是你发现的，便交由你处置。”
“至于那贱妇，废了她的位分，乱棍打到她再站不起来为止。”
“是，臣告退。”
萧霁起身，墨色般深重的眸子只淡淡从她身上扫过，转而大步退出殿外。
元窦拽着燕帝衣角的手微微收紧，胭红色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目光却追随着他到殿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情绪。
静妃一倒，宫内除皇后再无人能与她这个庄妃抗衡，何况她此时圣眷正浓，大有动摇中宫之势，萧霁已然替她铺好前方的路，作为庄妃，她再无回头的可能。
“爱妃在想什么?”
燕帝钳制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将目光转向自己。
“皇上，臣妾害怕，若是臣妾哪天惹怒了皇上，会不会也...”
她眼中有水光流转，面相楚楚可怜，生出几分令人不忍的薄红。
“朕怎么舍得呢？”
燕帝粗粝的手指磨过她白皙的脖颈，缓缓向下。“朕疼你都来不及，只要你乖乖待在朕身边，嗯？”
她嫣然点头，白玉似的小臂环住他，一副安心的模样。
除夕之夜，灯笼高悬。
尽管已过子时，永宁侯府依旧是热闹一片。
下人们都挤在后厨吵吵嚷嚷着，你扔一个面剂我撒一把粉面，将案台闹得乱哄哄的。
小雪簌簌的飘着，褚栖迟拉着永宁侯夫妇，又拽来了管事，几人围坐在院中小亭中。
“娘，您都赢了这么多了，就让让我吧？”
永宁侯夫人支着脑袋，虽已过中年却犹见风姿，眉目间尽是尊贵气。
“推牌九哪有故意给人让牌的，你小子净想这些旁门左道，跟你爹年轻时一个模样。”
妇人嗔怪着，语气却没有丝毫怒意，反倒是玩笑似的推了推褚栖迟的脸。
“夫人公正不阿，自然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永宁侯笑了几声，连忙奉承道。
“待你什么时候娶了新妇，娘便是把牌都让了也心甘情愿啊。”
褚栖迟摸了摸鼻子，面带逃避之色
“娘，怎么又说这些，让不让孩儿好好过年了。”
“好好好，不说了，娘去看着他们做扁食，那几个小丫头整日粗手粗脚的，不是望风就是嬉笑的，来年真是要好好训训。”
亭内炭火正旺，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褚栖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爹，孩儿其实一直不明白，鸣玉司虽然势大，但始终未有为祸朝纲之举，爹为何对萧...鸣玉司深恶痛绝至此？”
“愈儿，朋党可剿外戚可灭。”
“偏偏这权臣，杀人于无形。”
“燕帝并非全然偏心偏听之人，所以那豺豹才更善于伪装。鸣玉司确无作奸犯科之事，可萧霁，本身就是燕朝的心腹大患。”
“愈儿，老爷，莫要在那亭中坐着了，仔细吹了风着凉！”
永宁侯夫人端着盘珍珠般还升腾着热气的扁食，站在不远的房檐下笑盈盈的唤着。
褚栖迟垂了垂眼，却不自主的去回想那人寒霜玉树的身影。
萧府
元风靠着窗棂打了个盹，怀里抱着的剑鞘一不小心便磕在眉骨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困了便去睡，守着我做什么。”
萧霁搁下笔，揉了揉额穴，满脸的无奈。
“主子，今儿是除夕夜，元风得留在这替您祛邪祟。”
元风揉了揉磕到的地方，冲他笑了笑。
“祛邪祟？”
萧霁有些好笑似的重复了一遍，头也不抬的反问着。
“什么邪祟这么不长眼来我府里。”
“对了，今日不是赏了你半年的月银，怎么不去花？”
元风闻言犹豫了半晌，最后选择吞吞吐吐的提醒他
“主子...都过了子时了，街上哪还有店开着...”
萧霁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没有应答他，又重新拾起了笔。
“以往的除夕都有元窦张罗着，如今她走了，才发觉府里这么冷清。”
元风看着檐外月光盖不住的飘雪，言语里止不尽的失落。
半晌，元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冲冲的看向萧霁。
“主子，元风去给您煮碗扁食吧，也算来年有个好兆头。”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萧霁看着这个突然有些兴奋的少年，一时不忍。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元风便欢喜着往后厨去了。
雪落无声，竹帘早已遮不住窗外的寒风，却偏偏漏出几缕银白的月光来。
元风今早在他房门口挂了两只赤红的灯笼，此时已经积了些雪，却也有一样映着。
炉子的水滚开了，咕噜咕噜的，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萧霁合了合眼，终是在这一刻静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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