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本应是荒地了,但……”恭亲王欲言又止,只笑笑:“你也知道,江山社稷是重中之重,怠慢不得。现在仍有些官兵守着。”
周欲听出这话里别意,怕是宫里有人怕漏出点什么,又指着搜出点什么。
颜初顺着想,颜府百年基业,从上到下多少东西,大大小小机关密道——!
颜初猛然惊醒,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反应,可如今都已经要月余,她竟不曾想过回颜府去看看。
关心则乱。颜初摁下懊恼的心思。颜家看上去就是座普通的宅子,或许还因为年头过久而有些陈旧,但其内别有洞天。
各种密道机关都精妙的设计过,主屋后有密室,柴房下是最大的一个密室,但这两个应当都被搜了个干净。
贵族世家那群老东西,在社稷不安江山动荡的时候没少发难财,颜太傅是两朝元老,所有人干的那点糟心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出于制衡之心,很少报上去。
但并非没有证据依凭。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那些东西怕是早被他们翻烂了。
颜初转念一想——不对,即使是有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总该走人了,若是不走,定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搜出来,更找不见。
贵族干的事再怎样,只要干过就有人知道,且皇帝定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太傅不报缘由之一。
如果太傅真知道什么泼天的大事情,怕也是安稳不到如今。
所以被搜出来的某种程度上算——也都是小事。
而让颜府毁于一旦的,怕就是那个泼天大事,而且一定未被找出来。
也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往后的话颜初没再听进心里,暗暗算着她能调配的时间,国师尚在怀疑阶段,调查难度太大,倒不如先找时机回颜府。
五日后。
半个天都被阴云压了下来,近暮时分,已然黑的寻不见路了。
周欲一早往江京军营去商量军务,颜初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出了门。
颜初着墨色长衫,手上提一顶油纸伞,身形没在长路里,唯一一点脚步也隐在滚滚雷声中。
雷雨日她本不宜出行,但今时不同往日,现下她须得此般恶劣天气行事。
一来守卫松懈,二来更是她等不起了。
周欲心思缜密,几天相处下来好几次就要套出她的话来,偏偏她分辨不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要提防着不漏出半点破绽,她一日没法确定周欲的立场,就一日不能安心同他相处。
还有是她的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的紧。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差底子,又是个药罐子里泡出来的不愿运动的小姐。停药,奔波劳碌,风寒,哪一样都叫她的身子不满极了。
那日大夫上门,她塞了点银子就糊弄过去了,要让周欲知道她身体不好,恐又惹事端。
颜初在正门远远处看见宅院里仍有守卫的火光,心中猜想更为坚定——
朝廷命官的宅子被封之后,本就不可能有守卫,何况守卫不在门口,欲盖弥彰的守在宅子里,当中没有问题简直是不可能。
颜初绕路片刻,从一极为隐蔽的后门进了颜府的后院。
然而运气不太好,刚走两步就碰到了巡逻的人。
颜初闪身进一旁假山群中,两个守卫似乎是怨气大的很,只顾吵吵闹闹的抱怨着:“大人也太小题大做了,让我们成日守着这么个死宅子,我看都一个多月了,连只苍蝇都嫌这晦气,怎么可能有人来……”
颜初皱眉,是哪位大人?
如她所想,今夜确实守卫松懈,他凭借对颜府的熟悉很快将柴房,主屋,每个她知道的暗阁都看了一遍,但不出所料,每一个都被人翻了个遍。
颜初从主屋后的窗子翻出来,蹑手蹑脚进了自己原来的院子,正无可奈何时,前院传来了动静。
巡逻的人跪了一地,声声道:“大人!”
颜初顿住脚步,那人似乎挥了挥手,往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颜初飞快的观察着周围能躲的地方,她此刻不尴不尬的,无论是翻回去还是再跑远都晚了。
只几步之遥了!
皮履踏过转角,进了颜初的院子,然而此刻院里空空如也,半点没有人的痕迹。
面具人也似乎心不在此,匆匆看了几眼,往颜初屋里走去。
借着墨色隐在草丛的颜初盯着面具人的背影,皱着眉——这是个死角,用树和草能完美遮住一个成年男性的体型,强龙难压地头蛇。
不过,为什么要进她的屋子?
很快后面又跟进来了一队人,就站在颜初不远处。
“大人,属下一干人搜了三天,所有地方所有墙面都敲过,也找专人计算过,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姐闺房,实在是找不出密室来,请殿下恕罪!”
面具人眼神暗了三分,没说什么,只挥挥手。
“是!”一干人又乌泱泱的退了出去。
面具人站在院子里又盯了屋子许久,仿佛放弃一般,转头离去。
好巧不巧,那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猫来,在诡异的安静中格外引人注意。
下一刻,面具人足尖一转,几枚飞镖猛地扎进了草丛中,那猫高高叫了一声,灵敏的躲开,跳在墙上愤怨的看他一眼,转而跳出墙去。
面具人盯着那只猫跳出院墙,没多在意,转身离去。
出院门不久,一道闪电划开云层,狂风呼啸而至,隐隐发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
那只猫没有受伤,哪里来的血腥味?
黑衣人蓦地站住脚步,回头看去,腰间软剑一抽而出,奔至院门,一步一步向草丛逼近。
草丛遮遮掩掩下,血红色已然透了出来,那面具人不再犹豫,一剑斩下那些杂草。
——竟是几只小猫仔,不过恰巧被他那飞镖所刺,一个劲的淌着血。
大雨倾盆而至,面具人不再看那几只可怜的小猫一眼,飞身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扔出去的飞镖,少了一个。
颜初半跪在粗壮的树干上,树叶纷杂,脸色更显惨白,冷汗顺脸颊流下,嘴被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全全捂住,往下整个右肩几乎被那利器贯穿,深的已然只能看见镖柄。
那手的主人在她身后无声站着,正是周欲。
几息前,狂风初起,周欲突然出现,带着颜初用风吹掩盖,钻进密密麻麻的枝叶中,也因此让血腥味扩散更快。
颜初尚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周欲指了指叶隙间,方才有那一幕。
树上不能久待,周欲揽住颜初的腰飞身而下,进了房间。
雨下得急,那么半刻,二人身上已然湿了不少。
周欲将人拎到床上,半蹲下来,端详着那淋漓的伤口,说了第一句话:“忍一下。”
颜初点点头,下一刻,布满薄茧的指腹摁在了伤口旁边,饶是早有准备,颜初也狠狠抖了一下。
但那东西只出来了半截。
周欲抬眼瞧她一眼,手上松了些劲,道:“拖得越长就越疼,实在忍不住就……”
“不用管我,快些。”颜初出声打断。
周欲轻轻哼笑一声,干脆利落的全全拔/出。
那上面被血浸透了,颇为触目惊心,然而比起那被它所伤的肩膀来,实在是有点不经看。
周欲从腰间取出药瓶,往上面撒了些药粉,又扯下一节衣袖,简单粗暴的将伤口包扎止血。
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但没有半分凌人之意,笑意盈盈,带着些走出迷雾的畅快,道:
“沉阁小姐,久仰大名。”
颜初没有反驳,只是仰头回望着周欲。在一片电闪中向这位不明立场的江京双绝之一道:
“不愧是满楼公子,在下亦久慕盛名。”
雷声轰鸣,打断二人目光。
“不说这个了,你伤的很重,咱们还是尽快找个亮堂的地方重新包扎的好。”周欲言下之意,是要回周府。
颜初轻启苍白的唇:“将军莫急,这一趟总归不能白来。”
她扫过这个自己住了十余年的屋子,那帮人说搜了几天都找不见什么,但那面具人依旧那么执着,或许破局关键,真的在这里。
颜初从床上撑起来,气息进一口剩半口的,走到书架前。
她确信这里不会有密道暗室,但暗阁,未必不可能。
一本书被身旁人拿起来,那人道:“颜小姐住了十几年,竟然连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也不知道。”
颜初并未理他,目光反而被他手中的书吸引,周欲顺着她看过去,“怎么?”
“没事。”颜初摇头,那本书她不常看,但没记错的话,它不应当在那放着。
她又看向旁边几处,大体看并无异处,但和她记忆中的最后一次又好像稍稍不同。
在当时火势很大的情况下,太傅和颜夫人第一时间让小厮扑的是她院子的火,后来她跑出去,除了颜夫人塞给她的手串,旁的她一概不知。
颜初有些急切的要去拿架子上的书,习惯性的用了右臂,等伤口被牵动时,才被刺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周欲扶住她,冷声道:“我看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什么,何况你伤的这么重,谁知道脑子还清不清醒,不能拖了,先回去再慢慢说。”
几乎是强硬的带着颜初飞身出了颜府,走时还不忘记拎上伞。
三更 快过半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故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