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外婆怎么样。”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胃出血止住了,但,”他顿了顿,“老人家胃癌中期转晚期,这次晕厥是长期未规范治疗导致的。”
祁慕踉跄着后退半步:“胃癌?”
医生示意他跟上。
会诊室里,电脑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CT影像上那片阴影让祁慕呼吸一滞。
“三个月前病灶还局限在胃小弯处。”医生敲了敲屏幕,“但老人家抵抗力太差,上个月一场感冒再加上长期不治疗,现在已经扩散。”鼠标滑到最新影像时,那片阴影已经像蛛网般扩散开来。
他握紧了拳头。
想起上个星期视频的时候,外婆总把镜头转向窗台上的多肉,她笑着说“小感冒而已,你好好准备表演”。那时候她的脸色已经蜡黄,只不过自己没注意。
自责从心底蔓延开来。
“现在的情况,手术和化疗风险都太高。”医生指了指屏幕,“我建议转到临终关怀科,至少能让老人家……”
临终关怀四个字在祁慕耳中响起,像一根针刺进耳膜。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个科室,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医生,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无能的骗子!
“就是等死的意思?”
“临终关怀是指对于像你外婆那样重症患者提供症状缓解,心理支持,更大程度上减少痛苦,你外婆如今的情况如果手术,那么会更加危险。”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医生摇头的幅度很轻,却让祁慕整个人晃了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
“我认识一个医生,也是临终关怀科室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我再想想……”
-
VIP病房的灯光很柔和,却照得病床上的人格外瘦小。他站在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许久,才推门进入。外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上布满了老年斑。
过了好久,麻醉剂的效果过了,老人缓缓睁开眼。
她试图抬手摸他的脸,却只是动了动手指:“阿慕来啦……”
祁慕立刻俯下身,将老人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怎么又瘦了……”外婆眼里泛起水光,“工作很辛苦吧?”
“不辛苦。”他声音哑得厉害,有些发颤,“外婆,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人笑了笑:“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你又要飞回来,又要耽误工作……”
她突然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在病号服下剧烈颤抖。
祁慕慌忙去按呼叫铃,却被外婆拉住衣角。
“阿慕…”外婆的呼吸缓慢,“外婆老了,这是自然规律……外婆啊不想再折腾来折腾去了,只想让我们阿慕好好的……”
老人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外婆?”祁慕立刻俯身,“哪里不舒服?”
“没事…”老人勉强扯出个笑,冷汗却已经浸湿了枕头,“就是…有点疼。”
疼。
这个字像把刀插进祁慕心脏。
他记忆闪回刚刚医生说的话——
“临终关怀是指对于像你外婆那样重症患者提供症状缓解,心理支持,更大程度上减少痛苦,你外婆如今的情况如果手术,那么会更加危险。”
“我认识一个医生,也是临终关怀科室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
他嘴皮微微发颤:“外婆,你先休息,”他掖被角的手在发抖,“我去…打个电话。”
“好。”
走廊的灯光惨白。
祁慕站在会诊室门前,掌心贴着冰凉的门把手,却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犹豫了好一会儿。
“叩叩——”
“请进。”
“我……”祁慕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请帮我安排…临终关怀。”
最后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行,我给你安排。你到时候直接去隔壁临终关怀科室找温医生”
“温医生?”祁慕猛地抬头,“温…昭?”
“你认识?”
“一点点。”他苦笑道。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偏要把他最厌恶的东西塞到他手里。祁慕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前几天还在舞台上嘲讽临终关怀的他,今天却要亲手把外婆送进去。
真是讽刺得让人发笑。
-
另一边,温昭刚挂断电话。
她将手中吃到一半的盒饭盖上:“小周,待会帮我给3床喂下饭,记得把鱼刺挑干净。”
“又有新的病人了?”
“一个胃癌晚期的老太太。”温昭整理着衣服,“家属要求转到我们这儿。”
会诊室的闹钟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是温昭第三次抬腕看表,分针已经划过约定时间十五分钟。
“温医生!”小护士急匆匆推开门,“16床吃完饭之后,就一直吐,您过来看下吧!”
“我马上来。”温昭拉开抽屉取出听诊器。
门开的瞬间,一阵熟悉的柑橘气息扑面而来。温昭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听诊器“啪嗒”掉在地上。
抬眸的刹那,她呼吸一滞。
祁慕站在门口,头发已经缭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和白天看到的完全不同。
“你…”
祁慕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温昭弯腰捡起听诊器:“祁老师这么敬业,又来收集素材?”她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可惜我现在有病人要处理,没法配合您取材。”
说完,她利落地从祁慕身边擦肩而过。
走廊尽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温昭快步走向16床,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呕吐物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两位护士正在床边忙碌,病床上的老人面色灰败。
“持续呕吐多久了?”温昭戴上手套,指尖轻轻按压老人腹部。
“半小时左右,突然发作的。”
温昭的指腹在老人胃部触到明显的硬块,眉头微皱:“准备5mg昂丹司琼静脉注射,再开一支甲氧氯普胺。”她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把床头抬高30度,准备胃肠减压。”
当胃管插入的瞬间,老人痛苦地抽搐起来。
温昭立即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阿婆,跟着我呼吸,对,慢慢来……”
……
“先观察半小时,如果还吐就按铃。”
“好。”
转身时,她看见祁慕静默地站在病房外。
她走到他身边,笑了笑:“祁老师,连这种场面都要观摩?看到您想要的素材了吗?”
祁慕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污渍的白大褂上:“我来办理入住。”
温昭愣了愣神,她没听错吧?
办理入住??
所以刚刚说要转来的病患家属,是祁慕?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跟我来吧。”
会诊室的百叶窗半开着,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片,温昭示意他坐下
“刘医生说的家属…”她打开电脑上的病历记录,“是你啊。”
祁慕突然笑了:“温医生是不是想问,最讨厌临终关怀的人,现在却要求着你们收治。”
温昭抬眸看他。
“是讨厌。”他顿了顿,“包括现在。”
温昭轻笑出声:“那还来?”
窗外一阵风过,吹散了桌上的检查单。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祁慕的手堪堪擦过她的指尖。他触电般缩回手,却看见温昭已经将检查单翻转过来,CT影像上那片阴影触目惊心。
“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住,“她说她疼……”
温昭呼吸一滞。
眼前这个散漫不羁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病历本,指节泛白。一滴泪砸在CT影像上,晕开了那片阴影的轮廓。
她下意识递过纸巾,却在半空被他猛地握住手腕,掌心滚烫带着轻微的颤抖。
“温昭……”
“救救我外婆……用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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