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警服,陈璟匆匆忙忙和同事打了声招呼,疾步走出了市局大院,腿刚踏出去一步,又被同队的同事叫住了,“队长这么急,去约会?”谁人都知道这位队长工作时严肃认真,私下里不仅没有领导架子,还有点“憨”,在一些事上更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同事们也都敢调侃两句。
“算是吧。”陈璟敷衍了两句,他怕是再拖延一会儿,约会的对象就咬人了。
拐过主街的小路停着他的牧马人。天气冷得厉害,副驾驶的人却只穿了件白色T恤,倒卷起袖子塞进袖口,正扒着车窗眼巴巴向后看着。
“不嫌冷!”陈璟说着,一巴掌将那人的胳膊塞回车里。“到了多久了,”陈璟坐到驾驶座,向后调了下座椅。
“还好,没太久。”
穆清舟毫不避讳打量的眼神,浅灰色的polo衫,规规矩矩系好每一颗扣子,外面套着黑色夹克,看起来又呆又古板,完全靠脸和身材撑起来的打扮。发型倒是好看,自从三年前穆清舟带着陈璟设计了这个发型,他就再也没换过,每次去理发店都以“按照这个发型,剪短”开篇。
“陈璟哥,”穆清舟叫了对方一句,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穆清舟神情严肃,语气坚定。
“嗯,”陈璟应着。刚好在红灯处停车,一天中最后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车窗全洒在穆清舟的脸上,热烈又炽热。
“这个送你。”
穆清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片羽毛,灰黑色,比一般尖嘴动物的羽毛都大出很多,放在陈璟的右腿上。
“这次在墨西哥,当地人救助了一只受伤的短尾信天翁,还是只幼鸟,这是它掉的羽毛。”
陈璟安静地听着。
“信天翁的一生和人类的生命长度相近,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绿灯亮起,穆清舟看着西边最后一抹残阳,“它没有其他鸟类那样夸张的求爱仪式,而是在相处中,渐渐确定了余生的伴侣。我在那里做义工,捡回了这片羽毛,走了好多流程才带回来的。”
每到一个地方,穆清舟都会带点小玩意回来送给陈璟,这些年来已经成了两个人的默契。
“小舟。”
“嗯。”
“谢谢你。”
穆清舟不知道这份谢是对哪件事,是他腿上那片不计重量的羽毛,还是穆清舟赋予它的,背后的意义。
他没有那么在乎这个答案。穆清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生在这样的家庭,却游离在家族边缘,上山下海他都可以,唯独不愿意被困在原地。穆清舟希望自己是自由的,他认可孤独,也从不觉得孤独。
车窗倒映着一张照片。银行卡大小的照片背景是一片漆黑,下方星星点点的灯火,照片中央一道形状怪异边界鲜明的闪电。这是穆清舟上次回来送给陈璟的礼物。“飞过上海的时候,拍到的闪电。还记得么,小时候你对我说,雷雨天并不可怕,能拍到闪电的人,会实现一个愿望。”
“所以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他能给我回应。”他记得那时说完,便把照片塞进了陈璟胸口的口袋。
那一次陈璟没再说话,成年人拒绝的方式,是装聋作哑。
他怎么会不知道穆清舟的心意,炽热的眼神骗不过身边的人,他只是无法给自己一个接受的理由。
他可以变换无数种身份,找各种借口陪在穆清舟身边,可唯独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那张贴于胸口的照片仿佛在燃烧,在追问,在斥责他躲闪的目光,如今,这张照片安静地躺在车里。
“送我回家吧。”穆清舟突然想从陈璟的身边逃走。他看着车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视线变得斑驳,牵手的情侣在屋檐下避雨。明明身处干燥的车内,他却觉得无处可逃。
或许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
陈璟将车启动,在那条走了无数次的街上,车轮卷起地上的雨水,雨声冲散了车内的寂静一片。
十几楼的窗隔绝了街上的熙攘,陈璟坐在落地窗边,抽出那张照片在手中摩挲。
在他一直以来遵循的法则中,世间万物非黑即白,但感情不是,所以他比穆清舟先一步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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