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一抬头，就对上了苏延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对着自己笑的灿烂，心里不由暗忖，这个混蛋怎么在这儿？
“你给我戴了什么？”长亭蹙眉，伸手就要拔下来。
“别摘，很好看。”苏延拦下她的手。
听到他说好看，长亭突然就不想摘了，低头抿唇一笑，转而看向徐怀宁，“表哥，好看吗？”
徐怀宁紧抿着唇，点点头道：“嗯，好看。”
苏延不悦，他挑的，为什么不问他好不好看？反倒问另一个男子？
长亭展颜一笑，“那就买这个吧。”
“好。”徐怀宁点点头。
苏延质问长亭道：“我选的，为什么要问他？”
“他是我表哥啊，姑姑让他陪我逛街的，不问他，你给我付钱啊？”长亭白了他一眼。
苏延不以为意地一笑道：“好啊，我给你付。”
“嗯？”长亭微微惊讶地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延，“你，给我付？”
“嗯。”苏延点点头。
“还是算了吧。”长亭立刻拒绝道，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怎么能随便收男子的礼？
苏延要被她气笑，“他给你买你就要，我给你买你不要？”
长亭嘟囔道：“他是我表哥，你跟我又没关系。何况，我也不会真让他付钱。”就是逗他玩儿而已。
徐怀宁连忙道：“无妨，妹妹，你随便挑，我给你付。”
“收着吧，当是给你赔礼。”苏延坦然道。
“也没什么好赔礼的。”长亭抿抿唇，尴尬一笑，若让人知道比武时她被苏延打趴在地上，她还要不要面子了？立刻转移话题，给苏延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定远伯之子徐怀宁。”
表兄妹啊！苏延上下打量着徐怀宁，清秀白净，却拘谨腼腆，颇鄙夷地腹诽着，长亭那般洒脱大方，怎么会喜欢这一款？
又跟徐怀宁介绍道：“这位是兰陵苏氏的苏延公子。”
徐怀宁一怔，连忙作揖道：“原来是苏公子，失礼了。”
“徐公子。”苏延微微颔首还礼。
介绍完之后，长亭问苏延，“你怎么在这儿？”
苏延颇不耐烦道：“季深要给琬儿买礼物，非拉我一起过来。”
苏湛正在隔壁给卫琬挑首饰挑的热火朝天，苏延没兴趣，就出来透个气，听到这边有个声音很像长亭，就好奇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是她。
“季深也在？！”长亭眼睛一亮。
“嗯。”
长亭眼珠子一转，转头对徐怀宁道：“表哥，你跟苏公子一起去跟季深聊会儿天如何？我想在这边换妆试一试首饰。”
女子梳妆，男子确实不好在场，何况这是很好的结识苏家公子的机会，徐怀宁瞬间会意了长亭的意思，就立刻点头答应了。
长亭对苏延笑道：“你带我表哥一起去坐坐如何？待会儿我这边好了，就去找你们。”
苏延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好。”
她对这表哥还挺上心！就和徐怀宁相请着去隔壁喝茶了。
长亭又选了几件首饰后，就让丫头们退下了，婢女们侍候着长亭梳妆。
阿宝取下苏延给长亭的排簪观摩了一番，边给她解头发边啧啧赞叹道：“这是苏家哪位公子？眼光还真不错！”
长亭对着镜子，理着鬓角道：“就是差点把我打残那位。”
阿宝目瞪口呆，“看来只收他一个排簪当赔礼是便宜他了，应该让他为姑娘今天全部的消费买单！”
长亭咯咯一笑，“那倒是不必了，咱又不是买不起，收这一件我都心虚。”
…………
隔壁间，苏延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自顾自饮着茶，没什么搭理徐怀宁的意思。
苏湛吩咐人把选好的首饰往苏承家里送去，他现在跟卫琬无名无份的，不好乱送东西，所以每次都是打着苏承的名义给卫琬买礼物。
吩咐完之后，坐过来好奇道：“这位是谁？”
“长亭在隔壁。”苏延漫不经心道：“是她的表哥。”
苏湛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徐左卫的公子。”
徐怀宁颔首道：“苏二公子好。”
“你是长小亭的表哥，以后，我们也算是好兄弟了。”苏湛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拍的文弱书生样的少年咳了几声。
苏延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徐公子多大了，在何处供职？”
“十九，尚未入仕。”徐怀宁颔首道：“倒也不急。”
“平日读些什么书？”
“《左传》。”
“你也好《左传》吗？”苏延微微挑眉，放下了茶碗，不由生出了几分兴趣。
“嗯。”徐怀宁点点头，“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注1】。”
苏延眼神一动，不由凑近了徐怀宁几分，“你觉得郑玄注解的《左传》，与杜预所注有何异同之处吗？”
徐怀宁抿抿唇，道：“仁人对于事物的基本看法大概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在细微之处因经历地位而各有风格。郑玄一统经学，择善而从。杜预知学善用，文武贯通。”
苏延微微诧异地看着他，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尊重，“我在齐州珍藏的有几十卷郑玄作注的古本《左传》，只是此番来的匆忙，未能带到建安，若有机会，真想拿来与徐生一观，好再畅论一番。”
徐怀宁道：“在下也想聆听苏公子高见。”
“会想建功立业吗？”苏延含笑道。
徐怀宁摇摇头，“立功立业我难以企及，立身立言倒是勉强能行。”
苏延闻此，笑的更开怀了。
长亭过来的时候，就见苏延正笑的灿烂，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好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苏延看着突然闯入，装扮一新的明艳少女，眼前突然一亮，笑容也呆到了嘴角。
少女的发髻梳成了飞仙状，那支珍珠排簪稳稳插在发髻中间，两侧各戴了一支金枝嵌白贝花片短步摇，流苏随着轻快而来的脚步轻轻晃动。
额间还画了一朵嫣红的五瓣梅花，翠眉若新月，双瞳含秋水，眼睫扑闪，容色鲜活。
苏湛则如同见到公鸡下蛋，铁树开花一般，惊恐地看着长亭，“长小亭，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长亭笑容一收，气的恨不能抽他两巴掌，果然是个没审美的傻蛋！气急败坏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可是现今建安最时兴的落梅妆，真想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看看是怎么长的这么歪！”
众人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阿宝也忿忿道：“苏二公子长的好看，可审美实在不怎么样！”看看苏延，长亭进来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苏湛有些怀疑的绕着长亭转了一圈，从来没见她化过妆，原来化完妆是这个样子，“是么？下次带琬儿也来试试。”
长亭本来因为打扮漂亮后，心情好了不少，这下全被苏湛破坏了，没好气道：“刚刚掌柜说结过账了，表哥，是你结的吗？”
徐怀宁摇摇头，一脸茫然道：“不，不是我。”
“奇怪，哪个傻冒儿给我花这么多钱？”
傻冒儿苏延咳了几声，暗骂真是个没脑子的奇葩，“我结的，算是给你赔礼。”
长亭摸了摸头上的排簪，不解道：“不是赔过了吗？”
苏延一笑，“那就当是感激你让我结交了徐生这位新好友。”
长亭一怔，徐生、好友？这关系进展也太快了吧！表哥很有两下子嘛！
“没想到你们聊的这么不错。”长亭扬起新月一样的眉毛，看看他，又看看他。
苏延看着徐怀宁，挂着很感兴趣的微笑道：“书遇知己，相逢恨晚。”
“呵，呵呵。”长亭抽着嘴角冷笑，鬼才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又道：“表哥，我先送你回家吧。”
苏延打断道：“我今日初识徐生，还想多攀谈一会儿，我也在长干里住，和徐生顺路，我送他回去，你和季深一起回去吧。”
长亭惊愕地看着二人，这发展速度也太反常了，“你俩该不会有奸情吧？”
徐怀宁差点吐血，涨红了脸道：“妹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满嘴虎狼之词呢？！”
况且，他也觉得自己跟苏延一起走更自在，起码能谈经论史。跟长亭一起，就是他一路被调戏，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走吧，长小亭，看在伯延哥给你破费这么多份上，放过他们吧。”苏湛笑嘻嘻走过来勾上长亭的肩膀。
“滚，别动手动脚。”长亭拍开苏湛的爪子，她现在打扮的这么好看，可要维持住她名门淑女的形象。
…………
徐怀宁和苏延又约着去喝茶了，长亭和苏湛不想听他们谈玄论道，就先回去了。
一到翠微楼门外，长亭就被门外人山人海的情景惊出了一身冷汗。
“啊，苏二公子！”
“好帅啊！”
“啊……”
门外已被建安城闻声而来的待嫁少女堵满，欢呼尖叫声不绝于耳，都不过是为了来见苏湛一面。
苏湛连忙换了笑脸，向欢呼雀跃的少女们点头致意，如百合花般美好的容颜上，挂着暖阳般的微笑，直照少女们的心田，人群中又是阵阵尖叫。
在一片片欢呼中，长亭甚至还听到了辱骂她的声音，下流，不知羞耻，不要脸！
长亭昂起脑瓜儿，不以为然。
小厮们开着路，二人历经艰险才坐上了车。
坐稳后，苏湛神秘兮兮一笑，“等会儿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什么？”长亭一脸茫然。
车子动起来后，长亭就觉得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根香蕉！有些气恼的掀起了车帘，还没来得及开口骂，随即，只觉一堆子认识的、不认识的瓜果从四面八方涌来。
“啊！”长亭瞬间被瓜果淹没，她觉得这些女人是故意要用果子砸死她！
“看，一会儿的工夫，就收到一车免费的瓜果。”苏湛得意地捡起一个苹果擦了擦，咬了一口道：“嗯，还挺甜。”
长亭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兰陵苏氏缺这几个果子的钱？”
苏湛想了想，认真道：“我只是觉得不要钱的更有成就感。”
长亭一头黑线，她和苏湛认识了这么多年，始终觉得他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有点儿脑残。
“你明天想不想去普光寺玩？”苏湛突然道。
“普光寺有什么好玩的？”长亭不太想去。
苏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你明天约了琬儿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长亭恍然大悟，原来约她是假，其实是想借她的关系约卫琬，那他干嘛不去求苏承！？
“我不就是想和琬儿独处嘛。”苏湛挠挠头，“你把她带出来，然后你自己去玩儿，我带琬儿去玩儿。”
长亭呵呵冷笑，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注1 ：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 ——朱彝尊《经义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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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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