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渺是提前一天接到了左叙的消息。
说是从学校到古镇的距离有点远，地铁正常到不了。
想了想确实如此，时清渺便顺着这个话题问要不两个人一起，正好省了一个人的车费也方便了不少。
顺理成章，左叙就跟时清渺一起搭车。
时清渺依然背着那款富士牌的拍立得，她今天随意扎了个高马尾，淡黄色的蝴蝶发带随着她迈开的步伐和马尾一起时不时摇晃。
跟上次的阴雨天不同，此时古镇开始迎接阳光。
但或许是位于山脚的缘故，时清渺穿梭在邻里小巷并未感到有热意。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上次躲雨的破旧庙宇，站在上一次的同角度看，房顶瓦片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还泛着光泽。
阳光透过瓦片的罅隙，形成了光的形状。
“学长，这个是不是跟上次送你那一张很配套？”
时清渺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拍立得让左叙看，不说相像，简直跟之前送他那张的角度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张阴雨，一张艳阳。
听到左叙嗯了一声，时清渺朝他笑笑将照片递得更近：“呐，这张学长你也拿着吧，正好凑个整。”
谁知左叙却摇头，那双黑眸看向她：“不用，一人一张也挺好。”
愣了愣神，时清渺点点头也没有勉强。
“那这张就归我啦，”她喜欢风景照，心情不错地把照片收好抬头跟左叙搭话，“我们今天应该可以把古镇逛完。”
上个星期因为下雨的缘故，偌大的古镇只逛了一小部分，时清渺多多少少有点惋惜。
今天借着天气好，可以的话说不定能拍好多照片。
往常时清渺一陷入摄影的氛围便会拍个不停，每次约拍大多都是委托人们率先叫停，有时正值她灵感来临，但却没办法只能照做。
而跟左叙一起时她难免也受惯性影响，但左叙似乎很少在拍摄时说话，更多则是她说什么，他就依着她照做。
一下子就连着拍了好几个小时，时清渺自己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确定左叙是不是因为怕扫她的兴就没说。
终于在按下这次快门后她放下相机询问不远处的人：“学长，要不要休息一下？”
时清渺正面对面太阳，中午的阳光极为强烈，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
左叙走到她身前站定，稍微侧身帮她遮挡住大片阳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时清渺的问题，反而问她：“累了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时清渺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之后老实摇摇头：“我其实还好。”
“我是说，因为我拍照总会一下子就拍特别久，”时清渺说到这儿顿了顿，“如果学长你觉得不太适应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其实她也尝试过尽量缩短时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一直配合，但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成效。
说起这个话题时清渺心里还有些忐忑，想到之前众多约拍的人其实都不太能适应她，她第一时间也将左叙划入了这个范围。
“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你是摄影师，听你的。”
左叙淡淡摇头，情绪没什么起伏，磁性低沉的声音落到她的耳边。
“况且，”他略微停顿，话到最后无奈轻笑一声，“我没那么容易累。”
话音落下时四周静寂无声，左叙安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眸中深处是不曾让她窥见的情感。
时清渺微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复。
她恍惚间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以及感受到隐隐藏在血液当中的兴奋。
是曾经没有过的感觉，时清渺眼睫轻颤。
等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主动撞进左叙的双眸：“那我们再转转？”
“好。”
左叙回答得很快，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这一个答案。
时清渺跟他并肩行走，但却好像真的已经养成了“职业病”，走一段路便停下来拍照。
左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默默陪在她旁边。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两个人在两条小巷的分叉路口停下。
分叉的小道中一些不知名绿植挂在墙面，从外面看上去阴暗潮湿，好在有了太阳的渗透，光线穿过缝隙有了微弱的形状。
“话说，这个是丁达尔效应嘛，”时清渺瞳孔倒映着这一幕突然问，但没等到回答又自顾自先说，“但感觉光线不明显诶......”
“空气中的微粒尺度太小，光**长散射强度会急剧降低。”左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道隐隐约约的光路。
时清渺听着左叙的解释感到新奇：“你们数学会学这个吗？”
左叙无奈：“数学跟化学是有区别的。”
“也是，”时清渺点点头，她对数学和化学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把两者结合的压轴题，“那学长你们数学系平时学什么呀？”
没想过时清渺忽然问这个，左叙过了会儿才开口：“拓扑学、泛函分析、实变函数那些。”
时清渺听着眨眨眼，一脸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
唔，果然光听名字就听不懂。
看样子高数已经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见时清渺有些懵的表情，左叙微微补充一句：“解析几何和概率那部分也会学。”
总算有自己知道的，时清渺眼神一亮：“这个我知道，跟高中是不是很相似？”
“嗯，有点区别但不多。”
得到左叙的肯定，时清渺弯了弯眸。
趁着这个闲暇，她跟左叙聊天：“对了学长，那你高考数学是不是考的很好啊？”
她记得华大数学系分很高来着。
而左叙眉梢轻微一皱，默默摇了摇头。
“抱歉，我没参加高考。”
“啊？”
“我是保送的。”
“......”
时清渺成功沉默，果然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看天像是在回忆：“说起这个，我高中数学还是优势学科呢。”
随后时清渺叹口气：“就是文综不好，最后高考还好数学救我一命。”
左叙听罢抬眸：“文综？”
“很惊讶是吧，”时清渺收回眼，偏头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文科生结果文综不好，说出去确实挺令人唏嘘的。”
“从小到大本来一直想选理科来着......”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时清渺神色闪过些许不对，最终垂眸甩甩头：“算啦，都过去了。”
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左叙听到这儿不可察觉皱了皱眉。
“现在我学新闻也挺开心的，”时清渺重新恢复脸上的笑容，举起手中的拍立得将镜头对准小巷里微弱的光路，“至少可以有很多时间来学摄影。”
摄影，即是我的第二语言。
咔嚓声响起，拍立得开始自动打印照片。
低头盯着那张方块大的照片，时清渺思绪好像飘了很远。
时间缓缓流动，过了许久时清渺听见自己轻轻叫了声“学长”。
“怎么了？”对方应得很快。
时清渺抬着头，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吧，感觉已经拍了很多很多好看的了。”
“......嗯。”
于是左叙提前打了辆车，两人现在就正好往外走。
回去的时候气氛逐渐沉静下来，踏在古镇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时清渺握紧了手中的相机，无声泄了口气。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演示了无数个场景，都在看到左叙那张侧脸时咽了下去。
其实左叙一边走很早就发觉了，小姑娘的视线实在过于直白，明明落到他的脸上却又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这时多少次她又将视线投向他，左叙叹息一声偏头准确捕捉到时清渺的目光：“想说什么？”
瞬间暴露，时清渺一惊还有点结巴：“我、我就是......”
左叙耐心等待着下文，下一秒就听到时清渺声音弱下去：“就是想问问学长你之前有没有尝试过摄影？”
身影顿了瞬间，左叙面色如常：“没有。”
时清渺不是很相信：“一次也没有？”
左叙停下脚步，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看着她认真道：“除了跟你以外，没有。”
对上了他专注的眼神，时清渺顿时心里一烫，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开始叫嚣。
“...那学长有没有考虑找个摄影搭档？”
“比如我。”
时清渺说完之后自己都感到自己的心率明确升高。
她苦恼自己就这么问出来，但却也因为说出口而松了口气。
虽说结果是好是坏不是什么大事，但一看到那对让人捉摸不透的墨色双眼她还是不自觉紧张。
毕竟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是左叙，不是别人。
本就静谧无声的古镇因为这个话题有了些风吹草动，好像是风带起叶片擦过石板路的声音，时清渺隐约听到自己脑海里嗡嗡在响。
就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左叙眼底有缕缕翻滚的暗色，但转瞬即逝。
他庆幸她没抬头。
因为他一直没有回话，时清渺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为自己这个冒昧的问题找补。
她知道左叙在看她，此时他的目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还以为左叙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时清渺心里有些泄气。
可下一秒他却讲话了，声音依然低沉，但此刻却又莫名带着点沙哑。
“考虑过——”
“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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