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
熏烟袅袅,屋内仍旧无比昏暗,只是多抬了几盏烛,照亮了女子清丽的侧颜。
“左欣。”
女子悄声应下,一双眼睛充满了忧思,背虽然是直的,却微微向前倾,一只脚立着,另一只脚虚虚的站着,嘴角轻抿,犹如海棠醉酒后的绚丽,但又只刹那一瞬。
上座的人微微叹气,明明是一家人,可是字里行间里确实有一种道不明的疏离。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嫁给皇帝?”
女子困惑又迷惘的摇头,秀气的柳叶眉微微簇起,睫毛微微颤抖,染上了不解,还有对嫁人这件事无比的抗拒与脆弱。
“等你嫁过去,你就有好日子了。”
好日子?怎样算好日子?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之后,日日愁眉不展,心痛难疏,然后被埋在金银财宝里,被埋在权势利益里,再向前朝无数个悲剧的宫斗里垂老到暮年。
最后死在17,8岁的青春年华里吗?
“我为何要嫁?”左欣掷地有声,可是却难以忽略她声音里面的微微颤抖。
“我为何要嫁?!”左欣颤抖着嘴唇,再一遍质问高座上的人。
或许是被屋内的烟熏呛的很,左欣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衣袍遮着嘴,背脊一震又一震。
上座的人把香熏熄了,拿手挥了挥空气,似乎想把一屋子的瘴气给散开,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还是穿不透重重迷惘。
“凭你是我的孩子!凭你是我的侄女。”
左晨回道。
左欣大笑,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气息冲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再在鼻腔里面发出那么一丁点的哼声,显得凄惨。
“就凭你是权臣,就凭你站在政治的中心,就凭你要与那权力争一席之位,我的一生显得那么如此渺小,不是吗?我一点身为人的权利也没有,生下来便是漂泊,莫名其妙被捡回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嫁给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要我出生在这权贵里又有何用?”
左晨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紧接着眉心又簇起,“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难道还能睁着眼睛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吗?你不是没见过,外面那些被瘟疫感染的难民,他们能活下来吗?他们能活多久?”
“我活着不如死了。”左欣打断左晨,声音无比的嘶哑又虚弱。
“那你告诉我,我可有一刻生而为人,生而为我自己。”
“够了!”左晨一拍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眼眶有一些通红的女子。
“你难道活的还不够逍遥吗?”
怎样才算逍遥呢?左欣恍惚想。
“我找你来并不是为了争这个,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是皇帝的未婚妻,是未来的妃子。”
所以呢?
左欣丝毫不惧,有一些呆滞地看着左晨。
“我让你进宫,不是为了嫁给皇帝,他命不久矣。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左晨压低了声音,不知为何,面对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显得有些弱势,还有一丝妥协。
“罢了。”左晨走到左欣面前,手背在身后。
侧过肩,左晨侧过头,站着停顿了一会儿。
“你尽管去办我交给你的事,其他的,别惹是生非,别乱说话,我可不想嫁一个疯子到皇宫里面传。”
左晨抬脚就走,走到门口推开门的时候,最后匆匆丢下一句。
“罢了,我会护你周全。”
门大开着,屋子里面的空气争先恐后一般朝外涌,光好像终于能透出一些端倪,打在了左欣的脸上。
“左欣”现在的脸上早已经没有刚才的空白,迅速抬手,点了几个穴位,将刚刚不小心吸进去的浊气一吐而空。
抱着双臂,跟没事人一样,走出屋子,大吸了一口气。
呼,还好,没吸到左晨屋里面千年吸人精气的老妖精标配的低配版屎味熏香。
“左欣”满脸嫌弃一言难尽的看着刚刚自己呆过的屋子,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块,飞出两三米远,刚好砸到一只偷偷溜出来的老鼠。
老鼠“吱”一声,迅速跑走了。“左欣”啧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宅院。
朝堂。
就算隔两天皇帝就大婚,这朝该上还是得上。
左晨自从被一脚踹下去感冒好了之后好像更贱了,怼天怼地,把那些不吱声的臣子,吱了声的臣子,向皇帝要钱的臣子,不向皇帝不要钱的臣子全部蛐蛐了一遍,连许阑珊开口的事都省了,可谓是贴心至极。
许阑珊都怀疑他是不是立马就要篡位了,这么替他省着银钱,好像生怕他把身为皇帝的家底都给败光了似的。
不过今天看左晨上朝的样子,好像正常了些,不再死气沉沉,一脸干了坏事瞒着就算了还要累死累活给皇上做事的味道。
这就是要嫁女儿的老父亲形象吗,这是从此要改过自新,焕然一新的面貌了吗?
还没等许阑珊沉浸在跟自己作对的最大反派可能稍微的有点良知,改过自新的幻想的时候。
“皇上,江南地区该管管了。”左晨开口。
“此话怎讲?”
“自__案以来”左晨自动消音了不该讲的,用了空白做示意,又接着往下:“虽然国运一直在上涨,初步的改动已经有了一定的成绩。而我们一直关注的都是京城,可是忘了外面的动静。”
左晨顿了顿。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其实陛下是有最后的亲人的,只是不想在朝政刚起步的时候扰乱了陛下的心,便一直没有回召,他在江南地区做官,便躲过一劫,可是听到这个噩耗之后,伤心成疾便也去了,不曾见皇上最后一面,也是我们作为臣子的失职。”
伤心成疾?便也去了?就你,失职?
许阑珊忍着自己想抽人的手,左右手交替,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咯吱的声响。
左晨说的声泪俱下,竟是演技爆发,硬生生在朝堂上挤出两滴泪来,“臣能共情陛下的心情,所以迟迟没有报上,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还请皇上先节哀。”
“如今,江南地区缺了一个官位,近日,春水流动,兴是之前瘟疫,再加上百姓没有了父母官,便是没有管理,如今水坝岌岌可危,需是挡住冰封后的水流量,以免再祸害民生呐。”
许阑珊眉梢一挑,哦,江南地区缺官的事都让他知道了,也是,他杀的人,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偏偏过了些时日再来讲,许阑珊差点都忘了这茬事。
澹无诗在旁边冷哼一声,他怎么不知道左晨以前这么能演?
许阑珊听着这声冷哼,明白这是哼给左晨听的,没有任何话语,却是最能气的人牙痒痒,莫名有一些乐呵。
“皇上?”见许阑珊没反应,左晨问了声。
“嗯。”许阑珊回。
左晨干脆也不等许阑珊问他江南添官谁最合适了,照现在许阑珊爱搭不理这个样子,他再怎么引导许阑珊也不会再中他的圈套顺着他的意来了。
他干脆是直说了。
“臣谏言,是该有人去江南地区守着一方安平了。”
哦,你又安□□的人手去了。
许阑珊自动翻译。
澹无诗揪出来了一部分贪官,现在又有的忙了,他大王朝的国库充盈,指日可待啊!
“谁啊。”终于,许阑珊问了一声,懒懒的,带着作为上位者的高傲。
“臣举荐,澹无诗,澹大人。”
……
许阑珊抬了抬眼皮。
澹无诗抽了抽嘴角。
他举荐谁?许阑珊眼神问澹无诗,澹无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谁?”许阑珊
问。
“澹大人。”左晨回答。
你俩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又举荐上了?澹无诗走了谁来给他充盈国库?许阑珊在内心疯狂呐喊。
左晨一天到晚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臣认为,澹大人年轻有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也正是需要丰富阅历的时候,如今又没有合适的人手,也没有信得过的又能力强悍的官员,臣认为,澹大人再适合不过了。”
……
听见前几个什么“年轻有为,意气风发……”许阑珊就有点要忍不住了,憋笑憋的差点岔气。
转头就严肃的用眼神质问澹无诗:你和他什么关系。
澹无诗的眼神惶恐,像是没见过左晨这么发疯的模样:我没有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但确实,左晨一番话说的不无道理,江南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提到江南,脑海里便会浮现水乡,小桥流水、粉墙瓦黛。四季分明的春天桃红柳绿,夏天荷花满池,秋天金黄稻谷,冬天雪景如画。
可江南又是水患灾难的地区,几代的官员才好不容易修起来的大坝,可不能因少了管理而毁于一旦。
这番话也确实说到许阑珊的心坎子上了,他自小便爱好书情画意,做梦也想去一次真江南,去感受真正的诗情与画意,去梦一次自由,去躺一次温柔乡。
澹无诗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许阑珊最放心的是他,可最不放心的也是他。
可这样就要离别了呀。
许阑珊心如明镜,这是在把人支开,虽然不知道左晨哪里来的信心觉得澹无诗在全力助他筑起高台,可把他支走了,许阑珊心里自然是要有落差的,尽管许阑珊并不想让澹无诗知道他干一些的事。
“再议吧。”许阑珊摇摇手。
“不可再拖。”左晨再开口。
“陛下最好快点做决断,据臣所知,那坝估计是撑不了太久了。”
左晨点到为止,识趣的退回了群臣队伍。
“朕知道了,退朝吧。”
回宫,小桃得了许阑珊的许可,不知从哪里拿的一副上好的胭脂,在房间里面涂涂抹抹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副上好的糕点,入口绵密而细密,许阑珊第一口就觉得惊艳,比宫中的要好吃不少。
“你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许阑珊边拿糕点塞在嘴里,鼓鼓囊囊的,一边问。
小桃比了个嘘的手势,“秘密。”
这年头,还流行起秘密来了吗?
许阑珊痛心疾首地看着小桃对着镜子把自己画成花猫傻乎乎地笑。
“过来。”许阑珊实在看不下去,朝小桃挥挥手。
“有点丑。”许阑珊轻轻地,中肯地评价道。
小桃:……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说我丑。
“找个嬷嬷帮你画,喏,擦了。”许阑珊递给小桃一块手帕。
小桃摇摇头,说自己不可能叫嬷嬷帮他画,会遭骂。
许阑珊了然,问:“过两天让左欣教教你,如何?”
小桃一听见了这个名字,绽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许阑珊:?
他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阴谋。
啦啦啦(?▽?)更新啦,哇今天爆肝1万多字,也是把考试一周的量给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