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N市老城区的格子楼里只有一户还亮着灯。
三楼，一室一厅，一览无余。
狭小但是整洁，灰黑色调显得死气沉沉——除了坐在床边激情开麦的陈挚。
空调开到十六度，他裹着条粉色厚毛毯，正对着手机一顿输出——
“垃圾公司垃圾演员！还顶流！各位哥哥姐姐麻烦去眼科挂个号花不了你几个钱！还新晋小生？鱼尾纹都长进鼻孔了还小生！老生都没人信！”
“爱信不信不信滚！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没错，他正在直播，戴着可爱到飞起的猫咪面具不带一个脏字地和新晋顶流的粉丝对骂。
今天是他第一天直播，原本想凭借上辈子积攒的一些圈内黑料劝诫无脑粉丝们不要被骗，奈何无一人信他。
【主播有病吧，季沉哥哥这么好，再无脑黑小心告你诽谤】
【觉得主播声音好听才点进来的，原来竟是无良网络喷子】
季沉就是他爆料的对象，上辈子曾挖到了这人无数黑料，肇事逃逸、□□害死人等等，他收集好证据准备交给警察处理时已经太迟了，有粉丝为了他花光了所以积蓄，和家人断绝关系，人财两空，最终冲二十一楼一跃而下。
陈挚做过狗仔，也做过正儿八经的娱记——迫于生活与人情双重压力，他只能一边坚守法律红线，一边在娱乐圈做个扫黄除恶编外人员，奈何很多违法乱象并没有如他所想被正义之神看到，公司拿着这些东西高价卖给各家，收尽不义之财。
而那些受害者们，也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帮助苦不堪言。
现在他重生回两年前，一切还有救。
于是他开启了直播，试图将那些肮脏乱象早早公之于众，但他活过来了，曝料并没有跟他一起活过来。
一时冲动开直播，无人相信就罢了，自己还成了众矢之的。
距离季沉肇事逃逸开庭还有四天。
受害者是一个卖红薯的大爷，陈挚最穷的时候，大爷每次都给他便宜五毛钱。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季沉这会已经买通所有接手人，找好了替罪羊，伪造了认证物证，受害者家属必输无疑。
上一次他被公司绊住脚步，收集到的资料也不够，赶去庭审时已经迟了，亲眼看到受害者家属心灰意冷冲上马路，粉身碎骨。
受害者家属不仅仅是因为败诉就想一死了之，让他彻底失望的还是长时间的网暴。
因为季沉太过完美的荧幕形象，事发之后就有粉丝、网友开始无脑对受害者家属进行攻击，说他贼喊捉贼，说他家碰瓷等等，常见人肉手段更是一样没落。
想起这些，陈挚心中好像有火烧，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想要击垮季沉，首先要击溃他的亲友团。
直播还在继续，辱骂也还在继续。
这样下去不行，他的盲目黑会让季沉变得更加可怜。
陈挚想摔键盘，不能重活一世还悲剧再次发生。
他回想上辈子收集到的证据，整合出事以来季沉所有的时间线，一遍一遍从网络上翻找此人的活动轨迹，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主播怎么不说话了？别是哭了吧，敢造谣不敢被骂吗】
【笑死，季沉粉的战斗力也是你敢挑战的】
【别蹭了，回家洗洗睡吧】
陈挚不看弹幕，一心一意扒拉手机。
他曾经找到过季沉塌方的证据，但在庭审之后。
怎么找到的来着？
机场图，对对对，机场图......
还好上辈子的同行信息共享群还在，他记得日期，找同行要来几张高清□□机场图，放到公屏上。
“仔细看这张图。”陈挚清冷的嗓音终于响起，此时直播间只有一百多人。
【什么啊，主播有病吧】
【这好像是某个明星的机场图】
没错，这就是某个明星的机场图，很常见的场面确实不常见的角度。
一般的机场图都由接机的粉丝或者站姐代拍围栏前面拍，而这张图是从机场的VIP通道，也就是后面拍下的，主人公和其工作人员是近景，粉丝变成了远景。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季沉的机场图，而是他的圈内好友——路非非。
上面有时间显示：4.23。
也就是四个月前。
【这张图怎么了，主播不要搞什么迷惑行为好不好。】
粉丝基本已经走光了，留下的几个还在公屏上骂他。
陈挚将图放到，整个画面聚焦到路非非身后的“工作人员“身上。
“真爱粉们，仔细看看吧，还认不出吗？”
图中的“工作人员”什么也没拿，带着帽子，带着口罩，淹没在一众随行人员中。
【不是说季沉吗？怎么又扯到路非非了】
【季沉是撅了你们家祖坟吗？搞他不成又去搞他的朋友】
陈挚面具下的目光沉沉，他又将图片放大，定格在“工作人员”的手腕处——白色外套遮掩下，红色手绳露出半个，上面绑几个亮晶晶的蝴蝶。
【草，这是季沉？】
【去，真的是，高清】
这根手绳上的蝴蝶是由独特的玛瑙切割而成的，是某个粉丝送给季沉的生日礼物，季沉热衷于炫耀，一度冲上几次热榜前十。
又有传言说蝴蝶上的亮晶晶是极品钻石，羡煞旁人。
【我记得那天本来有安排了粉丝接机，结果都集结完了又通知航班晚点，粉丝等了一天都没等到】
【让粉丝接机，自己却伪装离开。】
“没错，这就是季沉。”陈挚看准日期，又扒出当天季沉参加活动的穿搭。
【你说是就是啊，脸都看不清，这手链万一是仿的同款呢？】
直播间人数开始上升了。
【同款不太可能，送礼物的姐妹发过博客，是她自己设计的】
陈挚见还有人嘴硬，又放上一张图，做了对比，“可以看到吧？当天季沉刚参加完A市的活动，这两张图的鞋子是一样的，袜子也是一样的。”
【一双鞋能证明什么？我都有同款】
【就是，再说他伪装肯定是因为不想让粉丝接机太累，或者怕扰乱机场秩序。】
【加一，哥哥从来都是先替别人着想。】
这帮粉丝被洗脑太狠了，陈挚简直无语了。
“鞋子袜子同款没问题，那内搭呢？”
他这么问，直播间的网友也开始放大看，发现季沉的外套虽然都换了，但那件红色内搭和活动图一模一样。
陈挚嗤笑，“据我所知，这套衣服可是品牌方送的高定，尺码也只贴合季沉。”
直播间网友去搜，结果还真是这样。
【是真的又怎么了？哥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虽然但是他这不就是把粉丝遛着玩儿？】
直播间在线人数达到七百，含季沉粉丝量极高，会有一两条清醒发言，但都被无脑粉埋没了。
陈挚不慌不忙，嘲讽道：“眼睛不用可以捐掉。”
“九年义务教育受够了吗？这么大人了重点还不会找，长脑子是干什么的？”
他将最初的机场图缩小，定格，“这张图的重点，是季沉搂着的这位长发小，姐，姐。”
陈挚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不都说粉丝都拿放大镜看图吗？为什么这都看不出？看来娱记这碗饭活该他吃。
图中的季沉跟在队伍最后面，严丝合缝搂着一位黑衣长发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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