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录被塞回张叶轩怀里，带着李鹏程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那声“拿好”和下面新增的“收到”两个字，像两簇小小的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几乎冻僵的血液。
他抱着那本沉甸甸的册子，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都按得发了白。咧开的嘴角还没收回去，眼泪也没干透，整个人看起来又傻又狼狈，眼睛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鹏程，像是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和这场过于美好的幻觉一起消失。
李鹏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太直白，太滚烫，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视线飘向旁边被晒得发烫的自行车棚，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耳根的热度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
“看什么看。”他声音有点硬邦邦的，试图掩饰那点不自在。
张叶轩没说话，只是抱着同学录，往前挪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一步，使得他们的鞋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夏日的风裹着热浪拂过，却带不起一丝凉意，反而搅动了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粘稠的张力。
李鹏程能闻到张叶轩身上刚跑出来的汗味，混着一点洗衣液的淡香，还有……一种独属于张叶轩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气息。这气息让他心跳失序。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刚微微抬起，却又硬生生顿住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甚至微微抬了下巴，迎上张叶轩的视线，尽管耳后的皮肤已经烫得惊人。
张叶轩的目光从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滑到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颜色偏淡的嘴唇上。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抱着同学录的手臂肌肉绷紧，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空气中像是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李鹏程看着他那双依旧泛红、却盛满了某种近乎虔诚的渴望的眼睛，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伸向自己脸颊的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没有躲。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皮肤。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从接触点迅速蔓延至全身。
张叶轩的呼吸骤然加重，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紧紧锁着李鹏程，像是确认某种默许。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极轻地托住了李鹏程的侧脸。
然后，他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阳光被他靠近的身影遮挡，投下一小片阴影，将李鹏程笼罩其中。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带着刚刚哭过的湿润和一丝清新的薄荷糖的味道。
李鹏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长睫轻颤。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即将到来的触碰上。他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也能听到张叶轩同样急促不稳的呼吸。
一个很轻、很软的触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干燥，温热，带着一种试探的小心翼翼，只是轻轻贴着，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
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融化，却留下清晰无比的凉意和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却比之前所有混乱的、带着酒气的啃咬都更让人心悸。
停留了短短一瞬，那柔软的触感便微微退开了一点点，似乎是在观察，在等待。
李鹏程的呼吸窒住了，闭着的眼睫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没有动，也没有推开。
这无声的默许像是一道赦令。
张叶轩的呼吸猛地一沉，再次低下头，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
他重新吻住了他。比刚才用力了一些，也更确定。嘴唇温热而柔软，带着一种生涩却急切的渴望，轻轻碾磨、吸吮。不再是兄弟间玩闹的触碰，而是带着明确意味的、恋人间的亲吻。
李鹏程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地抬起，轻轻攥住了张叶轩腰侧的T恤布料。布料被他攥得发皱，指尖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腰腹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张叶轩察觉到他的细微回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托着他脸颊的手微微调整了角度，让这个吻更深、更贴合。鼻尖轻轻蹭过李鹏程的脸颊，呼吸彻底交融，不分彼此。
空气变得滚烫而甜腻，周围嘈杂的蝉鸣和远处模糊的人声都潮水般褪去，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交换的、带着泪痕咸涩与薄荷清甜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短短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张叶轩率先微微退开，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李鹏程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两人都在轻微地喘息，呼出的气息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李鹏程缓缓睁开眼，撞进张叶轩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里面水光潋滟，倒映着他自己同样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眼角，还有某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亮得惊人的情感。
张叶轩看着他，嘴唇被吻得有些湿润发红，他伸出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像是回味，又像是无措。然后，他极其小声地、带着点沙哑的鼻音，笨拙地问：
“……是……是这样的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李鹏程却听懂了。
他是在问，一个真正的、不带着“哥们儿”幌子的吻，是不是应该是这样的。
李鹏程没说话，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他仰起脸，极快极轻地、在那双还带着水光的、有些愣怔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如同蝴蝶点水，一触即分。
张叶轩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随即，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甜蜜瞬间冲上他的头顶，让他耳朵尖、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滚烫的红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最后只是猛地收紧手臂，将李鹏程紧紧地、紧紧地抱进怀里。手臂箍得很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开。
李鹏程的脸埋在他带着汗味和阳光味道的肩窝，没有推开，只是安静地让他抱着。过了几秒，才闷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低声说：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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