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浮屠画卷(四)

随深入房径直走向床榻,自此进入画卷失去灵力后,久违地回到凡人时期,身体素质和修士不可比拟,困乏需要睡眠,饥饿需要食物,也是因此,他回来一是告知施弥他们不在的原因,二是休憩和他们轮换。

明明周遭并无声响,他却久久不能平静,难免有几分烦躁,他呼出一口气,用意志逼着自己入睡。

之后,施弥察觉出随深的细微变化,他看似对她仍和从前一般,她却直觉不对,除了大家聚在一起一同商量的场合,她再没寻到和随深独处的时机。

这日,梁泽带回邢天连夜回到浮屠镇并且还带回一队训练有序的护卫队的消息,快到城北的宅子。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带回来一队护卫队,他是想做什么?”齐帆问道。

“估摸着不是好事。”梁泽是亲眼看过辽城来的护卫队的,绝对的练家子。

他们打算赶去城北,看能不能探听出原因,施弥利落地挽起长发,换上男装作男子打扮,跟在后面前往邢天的府邸。

他们贴着墙根借着夜色的遮挡,看向不远处热闹的大门口,密密麻麻地挤满身着软猬甲的护卫队,看着气势凛然,该是将守城士兵借调了一队。

那群人进府宅后,大门重新阖上恢复寂静,他们彼此投了一个眼神,皆绕去另一条路绕到宅子的西边。

临近河道,潺潺水流,他们翻过墙头落到草丛上,凭着上次的记忆走到邢天的住处,一进院门,明显感觉到和之前的不同,院内巡逻的人多了许多。

他们一路躲避侍卫过去,其中一次动作迟了一点险些被发现,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地躲过,绕到寝居的后方,趴在窗外依稀听到里面的谈话声,有“围住”,“禁止”这样的字眼,具体说的什么,却是真的听不清。

齐帆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看去,摇曳的烛火和昏暗空荡的室内,就是不见有人的踪影,齐帆左右都没看到人,急地往前进一步眼睛抵在窗上,这样可视范围更大。

下一刻,白色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撒向他的眼睛,他根本没感觉到窗边有人,躲避不及右眼沾上粉末,他惊愕得往后倒了一步,痛感神经传到脑部,他疼得手指紧紧裹住右眼。

“外面是谁?来人,抓住刺客。”随着邢天的喊叫,院外的护卫往里赶来。

“齐帆,还能撑一会吗?”随深的手搭住齐帆的肩上,齐帆点头应声,撑着气力回复道:“师兄,你小瞧我了,我没问题。”

情况紧迫来不及多说,随深扶起他的手臂,梁泽扶起他的另一只手,院门铁定有人围堵,他们只能选择从后边翻墙先出邢天的院落,再想法子翻围墙出府。

他们先让齐帆翻出墙,齐帆落到外边的草地上,被冲击力和眼眶的疼痛逼出泣声,随即一想到现在的局面,咬着牙强忍眼睛里尖锐刺激的痛,他感觉右眼的神经已经麻痹,目视不清。

随深和梁泽依旧扶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幸好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此,对大致路线有印象,后面的侍卫追得紧,他们也顾不得墙外是什么,就近选了一面围墙翻出去。

晚一步赶来的侍卫对着空荡荡的墙头咬牙切齿又相顾无言,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人逃了,他们回头免不了领一顿罚。

“哗啦啦”大片的水声响起,随深探头辨清方位,见离宅子出一段距离,不需要再游了后打了一个手势,其他人齐齐从水里探出头来,施弥受不住河水带着寒意的侵蚀,扑腾着四肢最先爬上岸,一到岸上她就双手环胸抱住冷得发抖的身体,画卷之外的是初夏,画卷内所处时节是在深秋,深秋夜里的河水凉得透骨。

施弥抬眼看向其余人,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齐帆,凡人之躯最为脆弱,他受伤的地方还是眼睛,经过长时间河水的浸泡,他的眼球变得浑浊,若是还有灵力,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水珠大串大串的从衣衫上滴落,岸上刮过的风凌厉,每个人都冷得说不出话。

夜风萧瑟,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面料紧贴在皮肤上,寒风四起,使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直打哆嗦,施棠哪受过这罪,她直白地说:“师弟,下次做事之前想一下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后面还有我们。”她将被逼得跳河的气通通撒到齐帆身上,怪他牵连了他们。

施弥抿抿唇,不置可否,她早有预感齐帆的莽撞迟早会害到她,这不,说来就来了,势不可挡。

随深的脸色没有变化,他看着埋头情绪低落的齐帆,他的乾坤袋带有灵气进不来画卷,因此也无没有丹药可以给他,深呼一口气,开口道:“你们先回住处,齐帆的眼睛不可耽误,我带他去找医馆。”

“师兄,我们一起去吧。”梁泽开口道。

“不用,人多目标大,你们先回住处换身衣裳,免得生病,那才算耽搁进度。”

随深走到齐帆的面前,朝他伸出手:“能起来吧?”

“师兄。”齐帆抬起头迟疑地看向他,受伤的眼球已覆上一层白霜,眼翳横生,失去往日的神采,浑浊黯淡没有焦距。

他弯腰扶起齐帆的手臂,过桥往附近的医馆走去,衣摆处不断往下渗水,地上留下一串水印,两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

施弥几人回到住处,她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一路走来她的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换完干净的衣裳后,她正拿布擦拭头发,头发还未拭干,一直隐隐作痛的头瞬间迸发转为巨痛,像一颗头被活活劈开,她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喊就倒在榻上昏厥过去。

余晖从窗外撒进床榻,施弥这才悠悠转醒,她的手抵住太阳穴,眼睛望着窗外浮动的晚霞,没人发现她的昏迷,她一张口就感觉嗓子眼带着刀剑划过的锐痛,一说话像在承受酷刑。

她缓慢起身忍着晕眩感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吞咽,每回吞咽时都再次感知到痛意,索性一口气喝完就放下水杯。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床上,迷迷糊糊间再度睡过去。

等她被动静吵醒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撑起上半身看着另一边人影闪动的窗,缓慢从床上起身踱步到门口,她打开门看到施棠从她房前经过。

她哑着嗓子开口:“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施棠的眼睛发红正憋着一股气,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没回她的话径直跑回房间。

施弥看着她进了房间,将门甩出好大一阵响,她收回视线回房,不多久,院门再次响起,施弥疑惑的往窗外看去,随深和齐帆前后从门外进来,齐帆的右眼包着细布。

施弥出了房间,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到齐帆面前,声音沙哑:“齐帆哥哥,你的眼睛如何了?”

齐帆闻言抚了抚右眼,声音低沉地说:“无碍,医师说接下来不要用眼过度,好好静养就可恢复。”追根究底是入眼的粉末毒性不强,否则也是药石无灵。思绪一停,视线扫到她脸上时顿住,平日里唇红齿白的少女如今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嘴唇干裂,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关心地问道:“施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施弥垂眸摇头,小声说:“应该是染上风寒,我的体质不好,容易生病也好得慢。”

齐帆这才发觉施弥的身形看着清减不少,才发觉自己作为她的师兄却害她生了病,心里生出愧疚,决定往后对施弥好点,随即将视线投到随深的脸上,开口恳求:“师兄,施弥染上风寒,你能带她去医馆吗?”

随深看着眼前两双祈求期待的眼睛,闭了闭眼,妥协地转身往外走,抛下一句:“走吧。”

施弥回屋拿了一件外裳穿上就跟在随深身后出门,两人前后隔着一步的距离,随深起先走得很快,施弥哼哧哼哧地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后来,少年似感受到她的吃力,脚步放缓,施弥也不用再那么费力,她走到随深的身边,时不时转头看他,少年的轮廓隐在阴影中,眼眸像蕴着一池平静的湖水,再一次转头时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施弥抿唇,瓮声瓮气道:“随深哥哥,我的嗓子好疼。”

随深说:“你的身体太虚弱,医馆快到了。”施弥低声嗯了一声。

月上柳梢,街上两侧的商铺挂起灯笼,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卖糖糕的小贩正热情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野桂花馥郁的香气。

施弥停下脚步,扭头冲随深喊道:“随深哥哥,我想吃糖糕。”声音沙哑破碎不仅叫停随深还吸引了行人的注视,看着面露祈求可怜巴巴的少女,纷纷眼含谴责地看向随深,仿佛他是一个连糖糕都不愿买的吝啬鬼。

随深在众人视线中手足无措,明明出声的是她,怎么感觉被围观编排的是他,他丢下一句:“我去买。”就急匆匆跑到对街逃离此地。

等他买完糖糕,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形单影只,与此间热闹格格不入的施弥,她正睁着眼睛看着过路的人,脸上带着病容,苍白而脆弱,脸侧的腮肉消瘦,显得眼睛更大,像一只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兽。

他穿过街走到她的面前,打破了她一个人的画面,将用油纸包好的糖糕递给她,身后人头攒动的街道沦为他的背景,少年的声线被风吹柔:“施弥,这些糖糕够不够?”

施弥接过带有余热的糖糕,她睁着眼眸仰头看向随深,明亮灯光下,人间烟火里,少年的眸光细碎而柔和,带着和以往不同的温度。

施弥对他招招手,他虽然疑惑仍是弯下腰配合她,少女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软绵,“随深哥哥,你不冷么?”

她一手将还有热意的糖糕贴到他的耳上,一手将他的另一只耳捂住,裸露在风中的耳朵触到温暖,少年的身体顷刻间变得僵硬。

他哪里感受不到寒冷,只是这两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来,容不得他松懈,昨日他将齐帆送至医馆后,只来得及回来换身衣裳就赶着去医馆照看。

冰凉的耳朵逐渐回温变暖,随深猛然惊醒,他后退一步避开施弥的触碰,不去看她悬空的手,脸上恢复端方清冷的神情,声音严肃:“我们快去医馆吧。”说完不等她的反应,率先抬脚往前走。

施弥捧着糖糕追上他,跟在他的后面走向医馆,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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