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榆市回来后，闻念没有追问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冒雨赶来，同样，也没再刻意和沈瑜川保持距离。
有些事，并不是非得要一个标准答案。
任务还要继续，她更不可能一直躲着他。
前两天国研所的官网发布了今年实习生招聘考试的模拟卷，闻念打印出了两份，跟沈瑜川在教研室一起研究。
俩人一个单手插着口袋站在窗边打电话，一个正伏案苦思。
闻念不自觉咬着笔尖，低声喃喃：“这题好难。”
前一阵子省联赛的题她还能自己做出来，今天这题，她居然连看懂都费劲。
【让我听听。】
“拒绝。”闻念义正严辞，“这题对你来说没难度，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忍不住说答案，还附带一番嘲讽。让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沈瑜川挂断电话，走近，倏地出声：“咕哝什么？”
闻念吓一激灵，转头，掉进他漆黑的眸子，解释地毫无破绽：“我捋思路呢，太难了，写不出来。”
又转移话题：“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师浩辰。”沈瑜川在她旁边坐下，“方明诚退学了。”
“什么？？”
闻念差点儿站起来。
“他为什么退学？退学之后去哪了？还会回来吗？”
方明诚也属于闻念的重点观察对象，但他不住校，物理社的活动也不经常参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
本来闻念打算顺利通过国研所实习招聘后，再把精力分给方明诚，没想到居然退学了。
她下意识看向进度条，万幸没有变化，不然闻念可真不知道上哪去逮他。
沈瑜川似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看她一会，问：“这么关心他？”
冰冷的声音从头上浇下来，闻念才猛然发觉，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过激。
要是沈瑜川知道，方明诚有可能就是毁灭未来世界的人，并且大概率会把脏水泼到他头上，闻念不相信他会跟现在一样淡定。
“他...”闻念清清嗓子，“再怎么说也是物理社的一员，而且我的性格你不清楚吗，谁退学了我都这个反应。”
沈瑜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不置可否，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师浩辰的意思是，方家那边出了变动，有意让方明诚重回临西工业集团，所以去了京市，估计不会再回来。”
闻念思绪闪过。
这岂不是和067之前提供的信息完全吻合？
方明诚要进临西，267年后的临西星际研究院又是掌握顶尖武器科技的无属国集团。
他现在不过二十岁，说不定他在未来研发出了某种超级武器，才使得临西工业集团逐步成长为临西星际研究院。
可方明诚远在京市，她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
闻念垂眸，进度条暂时没有变动。
或许目前还不需要她特别关注这件事，让她关注也没这个时间精力，进国研所这一件事就已经够头大了。
“想什么呢？”沈瑜川问。
闻念回过神。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道题的思路。”
沈瑜川：“卡在哪儿了？”
闻念的思路刚才确实遇到了阻碍，指着题目：“我觉得个假设完全没有根据。根据相对论，物体在接近光速时质量会趋于无限大，这样接下来的计算根本行不通。”
沈瑜川还没来得及看今年的模拟题，听她说完，拿起卷子，端详半晌后，才拿起笔。
“你看这。”他圈出一段公式，“如果考虑到暗物质的存在，这个问题可能会有另一条路。”
“暗物质？”闻念的眉头皱得更紧，“可这论的是一个经典力学问题，为什么要引入暗物质这么复杂的概念？”
【闻念同学进步很大嘛，居然能有理有据地跟沈瑜川争论几个回合。】
闻念：“......”
真是谢谢了。
听起来你更崇拜沈瑜川呢。
沈瑜川没说话，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
闻念：“你这是...？”
沈瑜川目光落在屏幕上，敲击几下键盘，跳出一个网站：“这道题好像在哪见过。”
闻念凑过去：“物理论坛？”
沈瑜川：“对。”
他输入自己的账号。
闻念好奇：“你账号名称叫SY？”
“声音？随意？摄影？”
“沈瑜川字母缩写的前两个。”他打断。
闻念更纳闷儿了：“那为什么不叫SYC。”
沈瑜川：“被占用了。”
闻念：“......”好吧。
沈瑜川正在搜索帖子，忽然问：“你最近怎么不登录论坛了？”
闻念：“？”
什么东西，她还有论坛？！
而且沈瑜川还知道她的论坛账号？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掌心都有些出汗。
完了，都瞒天过海这么久了，不会要在这个时候暴露了吧？
闻念灵光一现，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面色平静地回：“哦，我密码忘了，之前找回失败好几次，后来也就懒得管。”
见沈瑜川没说什么，她长舒一口气。
“让我看看我的论坛主页长什么样子，好久没登录，都有点忘了。”
沈瑜川点开“关注”这一栏，只有几个人，闻念立马就认出了“自己”——W.N.
点进去，W.N.竟然有好几百个粉丝，发了五十多条帖子。
还挺厉害。
“嚯。”闻念意识到什么，笑着问，“原来你偷偷关注我啊？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沈瑜川倒是十分坦然：“无意间刷到一个对于量子纠缠现象与时空结构是否有关这个话题的评论贴，定位显示在宜江大学。看到主页里发过物竞赛题的解析，跟你给我资料里面的内容一样，又看了账号名称，大概确定这是你。”
闻念翻动屏幕，发现沈瑜川说的那个帖子是大一下刚开学发的。
原来沈瑜川至少提前半年，就已经单方面认识“闻念”了。
她把电脑交还给沈瑜川。
“我回忆完了，你继续找那个帖子吧。”
沈瑜川找到那个帖子后，里面的部分内容确实跟这道模拟题一模一样。
给了两个解答方案，分别对应了闻念和沈瑜川的想法。第一个是暴力计算，第二个就是引入暗物质的概念。
前者需要强大运算能力，后者对物理知识的要求极高。
哪条路都不好走。
“国研所的实力真不容小觑啊，对大学生的要求竟然这么高。”
沈瑜川：“11月23号就要投简历了，还有一周，准备的怎么样？”
闻念喜忧参半：“过去一个月我速刷三场物竞赛，可算是让简历变得好看了点，只不过国研所官网公布的招聘计划，要经历两轮笔试，如果都是模拟题这种难度，我还真没把握。”
除非紧急时刻，闻念现在一般不会让067上场。
只不过国研所关乎任务进度，她势在必得，如果笔试她掌控不了，恐怕真得还要靠067。
她翻了翻日历：“周四你有空吗？咱俩模拟训练一下呗。”
闻念印象中沈瑜川这天下午没课，也不用出去兼职，没想到他会拒绝。
“11月20号不太行，但周五可以。”
闻念愣了一瞬：“11月20号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吗？”
沈瑜川沉默片刻，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闻念看他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也没多问。
回了句“周五也可以”，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没做完的模拟题上。
-
结束一下午的脑力劳动，闻念揉着眉心推开寝室门，结果被聂杉吓了一跳。
“闻念！！出大事了！！”
闻念顺着心口：“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
“管小琴好像要退学！”
闻念：“？”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要退学。宜江大学物理系变成烫手山芋了？”
斜靠在椅子上的蒋初曼摘下耳机，慢悠悠地说：“我觉得挺明智啊，反正管小琴那猪脑子学物理也没什么出路。”
聂杉转头，语气不爽：“你能不能闭上嘴，给自己积点德不好吗？”
又看向闻念。
“你刚什么意思，还有谁要退学？”
没等闻念回答，又急不可耐地说：“不管了不重要，还是先说管小琴吧。”
“管小琴在物理系的成绩一直中等偏下，奖学金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无法提供太多的生活费，就必须要做很多兼职，再加上他父母好像一直不太支持她学这个专业，觉得没出路，不如学医学这种以后不愁找工作的专业。”
“小琴说她一开始坚定地认为，只要努力，肯定能慢慢赶上来，但是她最近有点动摇了。只是让她现在去学其他专业，她也觉得没意思，所以不如退学，早点进入社会打工，还能给家里减轻负担。”
闻念忽然想到之前问过067，管小琴未来在物理领域的贡献。
它的回答是：没有找到。
当时她只是以为管小琴后来没有选择走科研这条路，难不成是因为退学？
闻念稳住神，问：“那小琴人呢？”
聂杉：“好像是辅导员喊去谈话了，还没回来。”
闻念无从向聂杉解释，或许这是管小琴既定的命运，但作为朋友，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小琴放弃梦想，毕竟她真的为物理付出太多了。
“那等她回来，我们问清楚后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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