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先哭丧着脸道:“又是那狐仙大人来偷鸡了,这一个月三次了,本来买卖就不好还折腾这一出,可咋受得了,她也太能吃了。”
苏墨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苏沐白吩咐霈月:“你先同掌柜把客人安抚好。”
墨雪消从柜台后面拿了一壶新酒,方才也没吃好,又把柜台上的花生端了过来,苏沐白坐到他对面,墨雪消看他盯着那壶酒,连忙拿起来护在怀里。
苏沐白无奈,只能道:“少喝一点。”
墨雪消道:“我喝不醉。”
苏沐白眯起眼,一点都不信。
墨雪消让步道:“就这一壶可以吧?”
大堂乱糟糟的,霈月见墨雪消闲坐着,气道:“你不帮忙,倒坐在这里又吃又喝?”
苏沐白刚想回答墨雪消的话,霈月一来他就不说了,墨雪消微愠:“对啊,有问题吗?方才我与师尊同那狐妖斗智斗勇,你在那边坐着睡觉,我也没把你喊起来不是?要不你在这陪着师尊说话,你看师尊能跟你说几句?”
“谁在那睡觉了!”霈月道,“你当我愿意吗?”
“你学艺不精赖谁?”墨雪消道,“你我同辈,为何我就没事,你要是说你没有问题,那就是你师父教的不好?”
“你!”霈月说不过他,气得转了两圈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墨雪消对苏沐白道:“我能骂他吗?”
苏沐白的眼睛圆了一下,低头似乎笑了笑,道:“已经够狠了。”
墨雪消道:“有吗?”
那四个抬轿子的在那懵懵地拧着衣服的水,墨雪消喊住抓鸡的小二拿火盆给他们烤,又让温了酒请他们喝。四人见他心肠不错,又见旁边那白衣男子气宇不凡、容貌非常,料想不是一般人,嘀咕了几句推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出来道谢。
墨雪消摆摆手,让他坐下,倒上酒:“大哥是本地人吧,谁家做事?”
这四个人的确是轿夫打扮,布衣短打,各个精练,应该是本地人。轿夫点头:“我们兄弟四个没有主家,是驿馆的,刚送完人回去,打算出门吃个晚饭。谁知半路下雨躲在一处,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墨雪消道:“看你们倒是不怕。”
“还是有些后怕的,只是不瞒您说,本地人多少都听说或者遇到过一些奇事,所以还算心里有些准备。”轿夫道,“这边一直都是供奉狐仙,就是野生的狐狸也是没人敢惹,有附近道观里的道长去喂,养得很肥。”
苏沐白道:“可有年幼红狐?”
轿夫点头:“有的,有一只喜欢偷鸡的红狐狸。我看您二位衣着容貌都不似平常人家,是……”
墨雪消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索性就按苏沐白的出身说道:“震泽苏氏。”
轿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这……”
墨雪消见他尴尬,知道他没听说过震泽苏氏。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震泽苏氏不过是沧海渺渺一鳞、巫山茫茫片云,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责怪,安慰他道:“此处有蓬莱宁氏,一个意思。”
毕竟是此处管辖,说到蓬莱宁氏轿夫还是知道的,点了点头,抱拳道:“哦哦,那便知道了,原来是仙家。”
墨雪消笑道:“所以你尽管与我们一说,我们路过此处,也许能帮衬一些,或者直接跟管辖处提一下。”
轿夫这等凡人难得见到仙门修士,见他如此平易近人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我明日休班,二位要是想去狐仙庙,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个路。”
墨雪消点头:“可是青山?”
旁边有个人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听见这句过来说道:“青山的狐狸可不一样,这里是狐仙大人顶多偷个鸡,青山的狐狸可是妖孽,吸人魂魄。”
霈月问:“怎讲?”
霈月已经帮着掌柜把人都送入房间了,有吓破胆子的,劝了半天,实在无法只能施了安眠咒让其睡去了。他听见提到青山,想是或许与自己的任务有关,过来坐在一旁。
尤其往苏沐白身边靠了靠。
墨雪消嘴角动了动,一屁股坐在苏沐白旁边,二人衣衫交迭,很是亲近。苏沐白看了他一眼,他眯着眼笑得挺浮夸的。
“我有一个堂弟不久前从青山回来,忽然就说见着美人了,好比那画中仙,大家还嘲笑他见了谁家姑娘小姐得了相思病。可三天之后再见面他就虚弱得不行了,脸色蜡黄,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请了三个郎中都说没病,再两天就下不了地了,到现在一直都没醒,少说得有半个月了吧。”
霈月听了不怪:“倒是寻常事。”
他这么一说,那人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墨雪消见状正要教育教育他,没想到苏沐白先说道:“兄台别怕。精鬼妖怪对百姓来说是生死大事,对我们来说却是寻常小事,你堂弟的情况我们记下了,明日一早就去青山看看。至于狐仙庙,霈月去一趟便好。”
霈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看了看他俊美的侧颜,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坐远了一些。
那人立刻松了口气:“好好,多谢各位仙长。”
苏沐白在门上设好封禁,此时雨也小了不少,大家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轿夫们不敢走夜路回去,拼起大堂的桌子准备凑合一宿。
墨雪消对着那捡进来那红灯笼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沐白走过来:“是什么?”
墨雪消耸了耸肩:“破烂。”
苏沐白看见了桌面,那上面布啊、木架啊、灯芯啊简直拆了个稀烂,确实只能称之为破烂了,再看墨雪消双目打直、眼皮发沉,就要睡着了:“回屋说吧。”
回了屋,还是面临着两个人只有一张床的问题。这回有了热水,墨雪消弄好了湿毛巾递给苏沐白,想去找小二再要一床铺盖席地而眠,被苏沐白喊住了:“回来。”
墨雪消站住:“哎?”
苏沐白道:“上床睡吧。北方不比南方,有伤在身,春夜阴冷别染了病。”
墨雪消有些受宠若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难得还能沾到六宛的光。可这床榻虽然能躺下两个人,苏沐白却不像是能跟人挤在一张床上的。他犹豫着,问道:“你呢?”
苏沐白坐在桌边,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我不困。”
那墨雪消可就不客气了,麻利地脱了衣服就上了床,美滋滋地躺下又突然坐起来,把苏沐白看得直皱眉:“你又要做什么,睡觉还不老实吗?”
墨雪消却是鞋都没穿就下了地,生拉硬拽地把他推到床上,用一床被子垫在一端,“你靠着这里看。”说着又把他双腿摆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掖严实,这才满意,“我怎么都能睡,你别再烧了就行。”
他自己从苏沐白脚边爬进去,躺在里侧,这才想起来被子没有富裕的了,也不要了,脸冲里,微微蜷着,不消片刻就呼吸均匀睡着了。
苏沐白一直没有看进去书上的字,等墨雪消睡熟,拇指卡住书页,沉了沉,把他掖成被窝的被子抻出来,掀起一丢盖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得并不踏实,被子外的手忽而攥紧拧出了包子皮十八个褶。苏沐白侧目,合了书,壮了壮胆子,极其微弱地唤了一声。
“墨融。”
长夜漫漫,烛火蔽蔽,清薄的雨气从窗子的缝隙渗了进来,环绕在梦里人的额头,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他紧张到不能自已,四肢发凉,呼吸悬浮,然而对方没什么反应。想了想,自嘲睡梦中的人不可能听到、也不可能回答。他渐渐放下心头的那一点点早就不重要的执念,重新打开书,却是半天都没有找到方才那一页。
墨雪消忽然翻了个身,一头扎在苏沐白腰弯里。
他一动,反倒自己惊醒了,蓦地爬起来,一手撑榻一手扼住苏沐白的颈项。俩人瞪眼看了会儿,墨雪消惺忪间好像分辨出了什么,眼中的狠戾一散,手指从领口滑落,身子一歪,半搂着又睡着了。
苏沐白忍住没有动,手里的书却是差一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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