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挣扎半天,钱袋子从他怀里露出一角来,苏沐白俯身勾住了绳子拖拽出来:“现在就是我养着你,况且别人只当你是六宛,你若是不服气就用你自己的真名真姓出去喊。”
墨雪消无言以对,真要出去喊我是墨融,怕是一堆人都要围过来打。
这袋子拒水拒火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他摸了摸,摸出来何念给的玉佩,又摸出来之前给墨雪消的药膏,最后是一张纸。
“哎——”墨雪消看见那张纸作势要抢,被苏沐白躲开了,一只手抖开一看,竟是一张奇丑无比的画,本来画得四不像就罢了,还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在旁边写了个大大的“摇光君”。
墨雪消忍俊不禁又恋恋不舍:“别弄坏了,画得多好。”
苏沐白把那木牌塞回钱袋丢在他怀里,单拿了那罐药膏放在他脚边,再次看了看那张画,一脸嫌弃:“这个没收。洗干净上完药再进去睡觉,新衣服在架子上。”
墨雪消去看衣架,果然有一套衣服,是澹光台的。还没等他开口,苏沐白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去蓬莱岛要还是要穿澹光台的衣服。”
墨雪消撇了撇嘴,苏沐白又道:“蓬莱岛常年有备澹光台的衣服,尺码我跟人讲过了,你穿应该合适。”
墨雪消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我还没问,你倒一一解答了。”
这回苏沐白不说了,转身进了里屋。
那熏香就在浴桶旁边,青烟徐徐,墨雪消泡完澡嗅了嗅,感觉自己快被腌制成苏凛了,取下这一身白衣还是禁不住厌恶,随便一裹就去找他。拐进去以为能看见人,谁知又是一个小厅。
这几大世家,就属蓬莱岛宁氏最奢靡,忍不住心中感叹:还是宁氏会享受,连个管辖处都这么气派。
过了小厅掀起珠帘,摆了一个香几一张罗汉榻,苏沐白正倚在榻上看书,见他过来,颔首示意他去里间。
墨雪消向里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直接脱鞋上榻,歪在他对面。苏沐白飞快地瞟了他一眼,见他衣冠不整抬了抬手里的书,挡住了视线。
墨雪消道:“明天就去蓬莱?”
苏沐白道:“明天先回一趟狐仙庙,告诉玉坤道长不日有人接他去震泽,等远文到了我们再一起去蓬莱。”
墨雪消道:“说服玉坤还是要靠他儿子,他来不来?”
苏沐白犹豫了片刻,道:“来。”
墨雪消看不见他,伸出食指压了压书页,那水色眸子一撩起来,其中微光又凉又烫,看得墨雪消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又落眸看书去了,一只手摸向香几上的茶杯,并没有理会他。
茶杯是空的,墨雪消识时务地替他沏了茶,递过去,苏沐白先是看了看他的手,又顺着手看了看他的脸,道:“有什么事就说。”
“跟摇光君这般聪明的人说话一点都不费功夫,再加上翩若惊鸿娇如游龙面如珠玉形如劲松,这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墨雪消天花乱坠一通拍马屁,见对方无动于衷,扭扭捏捏道,“我能不能不去蓬莱岛?我可以跟玉坤住一起,帮他收拾收拾东西什么的,我发誓绝对不乱跑,就在道观等着你。”
苏沐白道:“为什么不去蓬莱岛?”
墨雪消道:“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水土不服。”
苏沐白道:“不行。”
墨雪消从榻上爬过去:“摇光君,行行好。”
苏沐白铁面无私:“不行。”
墨雪消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无赖臭狗一般死皮赖脸地不松手,苏沐白一时惊愕,手里的书一下子脱了手,他伸手去掰墨雪消的胳膊,跟螃蟹的两个大钳一样死死钳住他。
苏沐白道:“松开!”
墨雪消道:“你不松口我就不松手。”
苏沐白气急:“再不松手我揍你了!”
墨雪消哪里会傻呵呵等着挨揍,往后一滚,把苏沐白拉得重心不稳,跟着翻倒在榻上。他把心一横,一鼓作气翻起来,骑乘在苏沐白身上,左手一并压住了他两只手腕,伸手点在他鼻梁那颗痣上:“你揍呀,现在你腾不出手来我看你怎么召唤欺霜,难不成你喊它名字它能答应你?”
苏沐白一声没吭,只是死死盯着他。
这室内一静,那兰木香气愈发浓烈,墨雪消忽然发觉这光景似乎有些不对。
苏沐白那乌发丝丝柔柔洒了一榻,落在二人铺展交叠的白衣上,墨雪消的发带方才胡乱系的,从一侧落下,正落在他颈项之间堆叠起来,再加上两个人挣来挣去都有些喘息,那发带就随着呼吸起伏,缱绻暧昧。
墨雪消先是那根戳痣的手指发麻,而后半个身子都麻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麻利地爬起来,光着脚就跑进了里屋,一头扎进被子,兜头蒙住:“摇光君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
外面一直没有没什么动静,他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往帘子外面瞧去。
苏沐白已经坐了起来,整了整衣服,拿起地上的书摆在小香几上,好似知道他在偷看一般看过来,墨雪消慌忙缩回被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一声门响。
出去了。
墨雪消这才长吁一口气,坐起来愣愣地发了会儿呆,脸上一片火烫。
…
第二日起来,珠帘外的榻上空着,墨雪消下地,发现本应丢在罗汉榻那的鞋子端端正正地摆在床边。穿好下来转了一圈,屋里没有苏沐白的身影。洗漱妥当,出了门。
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桃树,已经到了盛开的季节,花瓣零落,铺了满地。苏沐白一袭白衣,衣摆逶迤在地,正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看着昨日那本书,神色如常。
墨雪消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书名是《散轶术法本传》,好像是他看过的书,打开的那页如果没记错,应该是讲“双诡生魂术”,一个利用两具活人做成祭品的难缠术法:“早啊摇光君。”
苏沐白冷淡地“嗯”了一声:“吃饭。”
墨雪消还在想他要是发作我该怎么怎么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石桌,石桌上有一盘糕点,不感兴趣,糕点旁边摆了一碗面,热气腾腾着。
面条两指宽窄,羊肉浇头,洒了一把生蒜末,喷香扑鼻,墨雪消见了心头大喜很是合胃口:“我可有好些年没吃过这口儿了。”说着坐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坨。
苏沐白唇畔微动,微微皱眉道:“慢些。”
墨雪消一口咬下才知道他说慢些是什么意思了,这面实在是太烫了,跟才刚出锅一样。羊肉面油脂多稍微放凉一点就拧成一坨,只有趁热才好吃。
苏凛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起床,总不能是刚好送来的。
他肯定不吃这种东西,无论即墨人还是蓬莱人也不会一大早吃这种东西,所以,一定是他亲自去厨房嘱咐的,墨雪消心头一暖,问道:“你吃了没?”
苏沐白道:“嗯。”
墨雪消道:“好吃。”
苏沐白道:“不够再做。”
墨雪消低头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苏沐白淡然道:“嗯。”
这几日两人同吃同住,也不难看出他的饮食喜好跟江南人不大一样,不吃酸甜喜欢咸辣,也不大夹海鲜青菜一类,墨雪消点点头,估计也是猜的,不做他想。
吃完饭,墨雪消既不敢出去乱转,也不想老实坐在屋里,一方面害怕去蓬莱岛,一方面也是担心宁落萱会来管辖处处理公务,万一碰上,躲也不是,理也不是,于是磨着苏沐白启程。
苏沐白也没说什么,在管辖处嘱咐两句,跟他去了狐仙庙。
墨雪消擅长认路,一路也不耽搁,再看苏沐白总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四周景致。见过的景色不会再打量,而他却一副第一次来的样子,觉得挺好玩的,忍不住戏弄他道:“我要是把你卖山沟沟里,你是不是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苏沐白自然不会理他,别过头看着一边,他一直以来并不与墨雪消并排,前后不差两步但是跟得极紧。
墨雪消看出来他还是有些在意的,堂堂苏氏长老摇光君一不会花钱二不会认路,哪一个拿出来单说都挺傻的。他呵呵乐着,也不管苏沐白生不生气,走了不久就看见了红韶。
红韶蹦蹦跳跳的,早就把前天的事儿抛在脑后了,拉着墨雪消一通说自己昨天看见了什么什么,今天遇到了什么什么,可真是天真烂漫。
唯独还是有些害怕苏沐白,不敢接近。
等他们到了道观,玉坤道长正弯着腰在喂另外几只狐狸,身边火红火红的,那三只红的还没看清就躲起来了,唯独那只白的一点儿都不怕人,依旧晃动着厚实毛绒的大尾巴。
墨雪消想摸那白狐,白狐不让,反倒蹭了蹭红韶又去蹭苏沐白。他不服气地追上去,那白狐便跟他围着苏沐白转圈圈,转了几圈之后把墨雪消转的晕头转向,还是苏沐白拉住了才没撞他身上。
那白狐见他落败,这才得意洋洋地昂首挺胸,赏他摸了一把毛掸一样的大尾巴。
玩够了,墨雪消这才把找到儿子一事讲给玉坤道长,玉坤道长喜极而泣,立刻就答应了前去震泽,反正也没有东西可以收拾,什么时候启程悉听尊便。
苏沐白陪着墨雪消在这待了一天,吃完晚饭才说要回一趟青山的管辖处,特许墨雪消在这里住下,墨雪消自然乐意,送他到狐仙庙外,讲好路线才安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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