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扬收回目光，张口咬了一口饼干，慢慢在嘴里嚼了几下。
电视里的动漫人物爆出一个大笑点，弹幕密密麻麻地滑过去，连人物的脸都要遮挡住了，赵羽扬却面无表情，味同嚼蜡般地吃着饼干。
他看了眼厨房里背对着推拉门的忙碌背影，喊了声：“孝儿，你电话响了！”
陈孝没听见，奋力地搅打着盆里的鸡蛋液。
赵羽扬眼神一暗，伸手拿起了还在振动的手机，滑动屏幕把电话接通了。
“喂？”他挑了下眉，心脏怦怦乱跳。
这时，陈孝打好了鸡蛋放到一边，擦干净锅里剩余的水后调小火，加油、加蛋。
“喂，是陈，陈总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弱气的女声。
赵羽扬：“你谁啊？”
女人的声音扬了扬：“啊，我是隔壁东山村的温文，玉姨今天把你电话给我了，说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结婚还有生孩子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操他妈的……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赵羽扬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打错了。”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人为赵羽扬的粗鲁感到片刻的震惊，反应过来以后赶忙道歉。她一直道歉，道歉完了还不挂电话。
赵羽扬烦得要命，先把电话挂了，然后把通话记录删除。
他把手机丢到茶几上，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但目无焦距，肚子饿得直抽抽，想吃点什么但是饼干咬进嘴里的时候他嚼起来只觉得麻烦。
过了不知多久，厨房的推拉门被打开了。
陈孝把菜一盘盘端出来，然后满脸期待地朝赵羽扬笑了笑。
赵羽扬暗中咬了下嘴唇。
他满肚子的火，但是对着陈孝这样的表情他实在不忍心冷脸，所以强行逼自己勾了下嘴角。
陈孝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快来吃饭吧，你不是早饿了吗？”
赵羽扬起身做到了餐桌前，陈孝把米饭和筷子都摆到他眼前，又开始给他夹菜，边夹边说：“你这一个月不在家，我就琢磨了一下法国料理。尝尝吧，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看着一桌子的菜，赵羽扬心情复杂地拿起筷子，把难听的话又一次藏到了心里最深处。
陈孝撑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赵羽扬吃了一口红酒炖鸡，情不自禁地朝他竖了2个大拇指。
陈孝笑了笑，拿起筷子又往赵羽扬的盘子里夹了点菜。
赵羽扬吃着吃着，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咱俩，7年了。”
陈孝筷子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他，看表情似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茬。
赵羽扬舔舔牙齿，说道：“下个月咱俩7周年，你不庆祝场大的？”
陈孝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庆祝啊，我哪年不庆祝。不过7周年就没必要大了吧，等十周年的时候我给你庆祝场大的好不好？”
他们五周年的时候，陈孝邀请了赵羽扬乐队里的人一起庆祝了一场大的。排场的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陈孝第一次公开自己的性向。
赵羽扬一直挺混的，但是陈孝自从觉醒起就没人知道他的性向，他为了这件事事先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而公开恋情也一直是赵羽扬想要的，那天晚上他感动到哭。
所以五周年的那天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意义非凡。
现在距离五周年才过去两年，两人都想不到更好的庆祝方式了……或者说，是陈孝暂时还不想想那件事。
结婚。
领个证再简单不过了，但陈孝知道赵羽扬要的不只是一张证明和一对戒指。一旦陈孝给了他婚姻，赵羽扬就会开始好奇陈孝的家庭，会怀疑为什么结婚不见父母……
现在的赵羽扬看起来对陈孝的原生家庭没什么兴趣，但是结婚以后就说不准了。
陈孝可以把自己所有实质性的东西都转到赵羽扬名下，唯独不能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原生家庭。他不能让赵羽扬知道他的身世。按照赵羽扬的性格，倘若他知道陈母的样子，知道陈孝是靠着姐姐辍学打工才换来了上高中、上大学的机会，赵羽扬还会这么崇拜他吗？还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爱他吗？
不会了。
“十周年啊……”赵羽扬酝酿了一下陈孝的话，“那咱俩还得再谈3年。”
陈孝模糊地“嗯”了一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以往不都是我一手操办吗？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惊喜？”
赵羽扬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嘛，那我就啥也不能问了呗。”
陈孝笑了一声，赶紧给他夹菜：“能问，当然能问。”
赵羽扬瞅了他一眼，看着陈孝殷勤又防备的样子，他心里的话一口气全都涌到了嗓子眼里，再被他一口口地咽下去。
吃完饭陈孝把饭菜都收拾下去，赵羽扬在沙发上盯着陈孝忙碌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靠到厨房的门框上，道：“我来刷碗吧。”
“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陈孝玩笑道，“不用，我来就好。”
赵羽扬轻轻叹了口气，回房间了。
……
陈孝刷完碗以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茶几上，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他抓起手机的同时看了一眼卧室，然后输入手机密码查看通话记录。
手机的密码是他妈的生日，赵羽扬不可能知道。通话记录里，他妈也没有打电话来。一想到这个，陈孝狠狠松了口气，赶紧把手机放回兜里进了书房。
书房是隔音的，陈孝关上门以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书房上了锁。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子里响彻云霄。
陈孝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害怕过会儿赵羽扬“哐哐”砸门问他在里面干什么。陈孝想了个工作的好理由，然后才拨通了陈母的电话。
陈母听起来心情不错：“下班啦？”
听起来陈母今天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陈孝稍微松了口气，道：“下班了。”
陈母“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吃饭了吗？”
陈孝点点头：“吃饭了。”
陈母问：“吃了什么啊？”
陈孝：“就……简单饭。”
陈母问：“又点外卖？都是地沟油，迟早把身体吃坏。”
陈孝：“不是外卖，就随便做着吃了点。”
陈母长长叹了口气，道：“怎么又做饭，你一个男人老下厨房干什么，你要当厨师吗？一点出息也没有。”
陈孝没接话。他和陈母的对话每天都是这样。一开始陈孝会抱怨母亲没有情绪价值，但后来才发现他是和母亲无话可说。
母亲想和他聊的家长里短他不感兴趣，母亲在菜市场上买到了更便宜好吃的蔬菜水果而感到开心他也无法感同身受。
但电话又不能不打，于是就只能麻木地打。有事的时候就挂掉，事后再着补。
陈孝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因为他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厌烦他的家庭和母亲。
“他妈的。”陈孝放下电话，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陈母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道：“你今天接没接着小温的电话啊？”
陈孝缓了缓，问道：“谁是小温？”
“就是咱隔壁村的那个小姑娘，你姑介绍的那个。”陈母有点着急，“她是不是没给你打电话啊？”
陈孝：“还没。”
陈母怒道：“她怎么不给你打电话，难不成还等着你给她打？给她惯的。”
陈孝：“不知道。”
陈母道：“我一会儿打电话让你姑问问，你别着急啊。”
陈孝失笑道：“我找什么急，你别着急。”
陈孝说完，陈母就急不可待地挂了电话。陈孝有点猝不及防，但也没当回事。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来了。陈孝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接起来比较省事，于是便接了。
“喂？”陈孝淡淡地说。
“啊……”一个文弱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是陈总吗？是这个电话吗？”
陈孝调整了一下语气，彬彬有礼地说道：“是我，请问你是……？”
女人的心情昂扬了一点：“啊，我是玉姨介绍的，我叫温文。”
陈母姓玉。陈孝随口“嗯”了一声：“行。”
他没再说其他，因为不打算和对方有交集所以也懒得向对方介绍自己。
温文见陈孝不说话，只好自顾自地说道：“那什么……玉姨让我给您打个电话。”
陈孝：“行。”
温文：“……您吃了吗？”
陈孝一听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您有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温文闻言赶忙道：“啊，真是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玉姨让我打电话来的，我就打了。”
听到温文的道歉，陈孝厌烦地叹了口气：“先挂了，改日再聊吧。”
说完，不等温文说完话他就把电话先挂了。
陈孝完成任务后就把手机锁进了抽屉里，自行加班完成每日的学习任务后，陈孝伸了个懒腰，洗澡收拾，来到卧室。
赵羽扬正在卧室里看电影，冷色调的荧光忽闪忽闪地照在他脸上，再配上他这幅皱着眉头的表情，显得他整个人有点阴晴不定。
陈孝：“还有多久看完啊？”
“一个多小时吧。”赵羽扬道，“你要是想睡觉就去客卧睡。”
陈孝笑：“你牛逼了，在我家把我赶到客卧睡，也就我能天天这么惯着你。”
赵羽扬有点不耐烦，把枕头丢给他：“快滚。”
陈孝接住枕头，扑上床非要逮着赵羽扬的嘴巴亲一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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