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要选秀了!
消息如同野火一般飞快烧遍整个绵竹县。
古朴雅致的宅邸内,王令泽长舒口气,赶紧让丫鬟倒来热茶压惊。无风不起浪,怪道从去年底便有传闻,他还当是那起子小人唯恐天下不乱,心底却也泛起嘀咕,他家里有两个适龄的女儿,难道都要送进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好歹留住一个,也不枉他慈父心肠。
遂匆匆忙忙给大女儿定了亲,许给本地一家富户,虽仍有不尽人意处,如今看来,倒是明智之选。
王令泽打量着屋内陈设,一色的红木家什,仅此便可抵百金之数。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这知县虽抵不得知府,苦苦经营若干年,些须也攒了些体己,实在无须羡慕天家富贵,且宫中那情势,哪是好相与的?
罗氏亲自给他斟碗热茶,眉眼盈盈,“如此说来,老爷又得着忙。”
她虽为续弦,然王令泽原配去世得早,又只遗下一女。罗氏自打嫁过来,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与丈夫感情甚笃,更难得她生就一副精明头脑,与王令泽相得益彰,由此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家业也愈发繁盛。
方才所言,即是暗示丈夫或可借选秀之事捞点油水,上头圣旨颁下,那些大人总不可能面面俱到,少不得层层交代,这中间的关窍可多着哩!
王令泽微哂,“想得容易,黄榜上白纸黑字,只从七品官之上遴选,你我已是最底层的。”
哪有油水可供盘剥?只有人家婪索他们的份!
罗氏吃了一惊,“这样严苛?”
王令泽颔首,“圣上头一遭选秀,你以为?”
当今乃元后所出,无奈元后仙去得早,母家也随之式微。先帝亦在当今八岁那年辞世,故此这些年来,朝政一直被杨太后及其兄长杨首辅把持,处境可想而知。
原本先帝爷留下遗诏,道新帝大婚之后即可亲政,可杨太后以当今体弱为由,迟迟压着不许大婚,直至去年方才松口——彼时当今已十八了。
罗氏讶道:“并不曾听闻皇后姓甚名甚。”
王令泽压低声音,“自然,当今并未立后。”
杨太后身为后母,与当今并非同心,她自是属意杨家女子为后,当今亦无甚异议。然,每当选定吉日,杨家女总会出些岔子,或是伤风,或是起些斑斓红疹,以致仪式不能如期举行。久而久之,京城风传当今与杨氏相克,命里注定做不得亲家。
王令泽在官场打滚多年,自然看得出里头蹊跷,这位少年天子多半使了点手腕,避免杨家在身边安插钉子——谁叫杨家早年拦着不许亲政,如今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虽无缘目睹天颜,可也深深觉得,有这么一位英明的君主乃苍生之幸。杨家把持朝政许多年来,所犯的罪行不说罄竹难书,也是擢发难数,就连他这小小的绵竹县都不免受到波及:数年前杨太后的侄儿因在京中犯事,外放去避避风头,路过本地时竟狮子大开口,仅那一次便几乎掏空了他半数家底。
好家伙,皇帝莅临都未必有他这般阵仗!
亏得几个女儿尚未长成,否则被那狂徒瞧去,不免又是祸端。
罗氏听他念叨杨家种种劣迹,神色却是微微尴尬,虽王令泽看不上杨太后纵容外戚之祸,可将心比心,她也是继室,听着总归不那么顺耳。
好在王令泽还记得重点,叹道:“早知如此,该给阿璇也定下亲事。”
这下却是躲不过了。七品及以上官吏之女,凡在及笄之龄,皆须上报。这会儿正在众目睽睽,若暗自定了亲,可是知情不报、欺君罔上之罪。
罗氏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兴许二姑娘命中有此造化也说不定。”
心下未尝不可惜,早知皇帝内帷如此空旷,她的曦儿没准也有机会充作宠妃呢。可偏偏差了半岁,大好的机会只能拱手让人。
转念一想,王璇是最老实的,让她先去占住位置,探探究竟也好,如此,曦儿往后的路也能走得更加顺当——若选不上,就更不必在意了。
*
王璇正在窗前凝神练字。
刚度过喧嚷年关,功课落下许多,她可不想被女先生打手板。别的尚可托赖,这字帖是万万敷衍不过去的。
还记得梦中小哥哥教她的身法,坐姿一定要端正,胸离桌边一拳,眼离书本一尺,手离笔尖一寸,握笔时要指实掌虚——好吧她承认小哥哥说的有道理,可长期保持这种姿势也太累了。
仅仅过去半个时辰,王璇已感觉自个儿僵硬得像块木炭,扔进火盆里都能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王妙的闯入倒是解救了她。
在她一阵风进来之前,王璇及时将砚台和墨笔收起,以免弄脏刚写好的字帖,这才慢条斯理应付起庶姐来。
王妙是得宠姨娘生的,不过那姨娘在罗氏进门不久便失了宠,故此实在谈不上有何大作为。
早些年,王璇与王妙的关系算不上好,有一阵甚至急剧恶化,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争得面红耳赤,每当这时,罗氏都会充当和事佬出来居中调停,两边示好,人人称羡——做后母做到她这份上,实在是仁至义尽了,王令泽也对其越发信重。
起初,王璇是很喜欢罗氏的,也实在佩服她,人家常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可她们家全不是这样,罗氏的贤良在方圆十里都是有口皆碑的。
可当她将此告诉阿玉时——她至今不知小哥哥的名字,因他颈间常悬着块玉佩,便唤他阿玉。
阿玉只冷冷道:“面子功夫谁不会做。”
他说罗氏是只笑面虎,装模作样邀揽人心,好处尽给她得了,被她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呢。
王璇本来不信,直至一日听见罗氏两个贴身老仆在廊下议论,故意挑唆大姑娘生事,心下方才恍然:她们家本来没什么嫡庶之别的,姑娘们待遇一视同仁,何以偏偏那几回王妙的衣裳料子短了缺了,又来嫉妒她拿了好的?
非得两个大的刁钻古怪不服管教,才衬得罗氏自个儿生的分外懂事呢!
自此,王璇觉得王妙不那么讨嫌了,还有点同病相怜——不过,她俩毕竟不是同一路人,这是肯定的。
王妙趴在她肩上嘤嘤呖呖抽泣个没完,半边袖子都要给哭湿了,王璇小心往旁挪了挪,这料子怕见水,每常清洗都得小心翼翼的,照王妙这么个哭法可不够糟蹋的。
且她听了半天,怎觉着那么奇怪呢,王妙好像不是为中选难过,是在为……不能选秀而难过?
这、恕她就爱莫能助了。
宣泄半天,王妙情绪总算得以缓解,她抬起红肿双目,忽地突发奇想,“二妹,不如你我交换一下吧?”
她觉得自个儿挺适合应选的,以她的容貌跟天资,没准能在京城大发异彩,到时候当个贵妃或者皇后什么的,多能够光耀门楣!
嫁给张员外之子实在委屈了她,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除了家财万贯一无是处。呸,谁稀罕那点铜臭!
她原以为自己不说嫁给名门贵胄,至少得是个青年才俊,若等到今年春闱后便好了,听说有不少人家榜下捉婿呢!
王妙越想越觉得明珠暗投,父亲的苦心她也完全不能体会,可在一茶一饭都来之不易的情况下,她也没胆子悔婚,病急乱投医想了这个主意。
照她看,二妹跟张公子还更合适呢,一样的好吃懒做,一样的胸无大志,简直天生一对。
王璇:……你礼貌吗?
她明白王妙此时的激动,因此并不与其争辩,只温言安慰她,好歹姐妹一场,能体谅还是多体谅些罢。
王妙目露希冀,“你答应了?”
王璇:“……当然不。”
且不提这法子实操难度之大,父亲知道后会如何大发雷霆,她们姐妹又会如何难做,单就自身而言,王璇也不觉得自己跟张公子多么相配。
她曾在张老太太寿宴上远远看过一眼,对未来姐夫的相貌没什么可指摘的,身量略微丰腴了点,但却是个英俊的胖子,而且很会做生意——至少张家在他这代不曾垮下去。
胃口亦是惊人的好,这点与她颇有共鸣,不过……当相公的把好东西都吃光了,妻子还能吃什么呀?
光是想想,王璇也非拒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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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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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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