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两金慢慢从树干上滑落,跌坐于地。
伞南星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靠近他耳朵说:“你现在不愿意,是因为你对我,对我们了解得还是太少了,等你跟我走一路,你就会大为改观。”
伞南星叹了口气,扶着膝盖站起来,仍俯视着他,幽幽道:“宛童,你领着他走。”
那个身着斑斓华贵异常的男子走上前来,洁白如玉的面庞上,眼角一片朱红的阴影,额间一滴闪烁着彩虹一般光芒的宝石,随着他的颔首而微微摇晃。
他手指自袖间伸出,隔空五指轻弹,似是隔空轻抚了一段琴音,白两金就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动作,站了起来,往上晴道走去。
上晴道上四人抬着一顶牢笼般的小轿,正在等待。
白两金乖乖走进去坐下,轿子就开始颤颤巍巍地往下走去。
小轿一直走,周围的风景不停变换,衣衫褴褛、饥寒交迫都在白两金的面前一闪而过,伞南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看到这些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可怜吗?你一直费力救的人,正是害他们死的凶手啊。”
可是白两金始终无动于衷。
直走到小轿嵌入一个山缝,白两金被塞进去,枯草层层叠叠,山壁干燥寒冷,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住处。
天下雪,冬已至。
雪花飘落,伞南星抬头看看,打开伞来,惋惜道:“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我接你出来。”
白两金靠在山壁上,仿佛与其合二为一,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块最平平无奇的石头。
伞南星微微叹息,转身之时转动了伞柄,红绳上的铜钱甩起,将越发细密的雪花打散。
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终于不堪重负,被砸离树枝,倔强地漂浮着不肯落下,是否也是在怀念曾经青涩红火的日子。
可惜,没有任何能倒退到做选择的那个日子。
尚余青绿的枝叶下,小橘山的湖畔边,边粹祝仰倒于此,等待着死亡,复杂的情感消弭了,最后的面孔也不清晰,只余空念头回忆过去自己未下山的日子,在极温柔的感觉中消散了意识。
风像师父的手,血似师姐的泪。
陈英风带着一小队人寻至此时,边粹祝蒙着一层白膜的瞳孔已经涣散,只有因溢血而微微起伏的下颌显示他还有最后一丝生命。
他猛地蹲下来,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摇晃肩膀企图唤醒他的意识,可都无济于事。
背去医馆寻医,却只得到大夫不约而同的无力回天的定论,任凭陈英风如何催请,只有医术尚浅、另请高明的回答。
陈英风心急如焚,挥手令手下再去搜人,撑在桌子上,头似千斤重,平日的千方百计都殊无用处,他不禁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白逅,你老婆要死了!这种时候你在哪里?!
几声急匆匆的脚步掠过他身后,他未看清是什么人,抬头只扫到一扇撞到门框又弹回去的门。
陈英风迟疑着推门进去,边粹祝床前有一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如压抑的乌云,正将一纸包中的粉末倒进水杯中,随后扶起边粹祝的上身,便往他口中灌。
不多时,边粹祝嘴中立时涌出大口黑血,一口接一口,似是沸腾的水壶往外不停地溢。
他将人的衣衫剥掉,取出一卷银针,拨开一个药瓶,沾着里面的药液,一眨眼的功夫,脸上身上都扎了不少。
血吐了几口就没有了,不知是止住了还是流尽了。
边粹祝平静下来,苍白的脸色上泛起淡淡的红。
陈英风走到床前,眼见边粹祝几乎消失的呼吸渐渐恢复,忐忑道:“保住了?”
“不确定,把人送到我那去。”说话间,人仍注视着床上的边粹祝,放下他的手腕,塞进被子里。
“好,你只管救他,其他我来想办法,最近也无需去衙门点卯了。”
陈英风也随着他放轻了声音,没有想到绝处逢生,上天终有怜爱之德,寻常的大夫救不了濒死的人,仵作却知道隔绝死亡的方法,拉回了边粹祝。
可秋去冬来,边粹祝都是一般昏迷的景象,毫无苏醒的迹象。好几次,他想问出口“还有醒来的可能吗”,可是看到红铜盘坚持不懈,又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如果他都做不到,现下已经没人能做到。
可听完红铜盘的结论,他不由得又担忧地望向床上,小声道:“你确定?真没有办法了吗?”
“只能试试。比起那个,还是要先让他醒过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哈哈哈没有,只是这三九天,我还是希望你们都来县衙,别的不说,鱼韬文做的门窗是真保暖。”
“不用,在这我更方便,屋子,我不会让他冷的。”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迷迷糊糊地,边粹祝觉得身上拢着一层淡淡的光,耳边有嗡嗡的声音,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可想努力一听,又没了意识。再有感觉时,睁眼是一片黑暗,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似乎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忘记了发音的方法。
床微微震了一下,边粹祝空空地睁着眼睛扭头向外,黑暗太过完全,已经让他意识到。
他瞎了。
“你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边粹祝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谁?
那个声音渐渐低下去,呢喃般地询问:“醒了吗?”
边粹祝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床又动了一下,那人似乎走掉了。
不一会,清凉的感觉传到唇边,水的味道是如此甘甜。心中平静地想,他竟然还活着。
“你是谁?我看不到。”边粹祝撑着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不禁发出难耐的嘶声。
“你别动,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别走!”边粹祝自喉咙中抢出声音,发出撕裂的痛呼,他努力去够向看不见的人,手伸出来,却一把按空,从床上跌下来,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连意识也跌进黑暗之中。
边粹祝再次醒来,平静了许多,挣开眼睛,就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一声门响,先是一股甜蜜的香气,随后床又是一阵轻微地下陷。
“我是红铜盘,你还记得我吗?”
边粹祝被扶起,手指接触的地方微微凉,他被放在了墙边,倚着坐了起来。
“仵作,是你救的我?”
“是。你的眼睛,我也会一并治好的。”红铜盘端起一碗熬得烂烂的米粥,汤匙舀起一勺来,他轻轻吹气。
“你怎么能?那我……”边粹祝不知怎么开口说明自己,临行前师父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受任何伤,一旦受伤恢复那是比普通人难上千百倍,可实际这个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怎么不能?我把师父留下的保命药给你吃了,什么毒都能解。吃一点。”红铜盘尝了尝冷热,确定能入口后递到边粹祝嘴边。
边粹祝不吃,说话间唇擦过汤匙:“保命药?给我吃?”
“病人不应多思,你先吃一点,后面我再告诉你。”红铜盘将汤匙往前递,直碰到他的牙齿。
边粹祝偏头躲过,一把抓住红铜盘的手腕,接着他的力量,往前探身:“如果,再有和我一样的人,你能不能救?那保命药,还能有吗?”
刚下山的边粹祝,天不怕地不怕,虽小心遵照着师父的命令,但心中实则没当一则大事,如今阎王殿上走一遭,才知着怪病的厉害,才明白师父派下寻找大夫的原因。
现在的他,不想它法,只想带着大夫回门派,彻底解决这把悬在同门头上的剑。
“你先吃,我才告诉你。”
红铜盘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边粹祝松手,往后靠去,嘴巴一张,汤匙见机立刻将热粥送进去。
就这样吃了小半碗,边粹祝忍不住又要开口,可是困意顷刻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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