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了。”
就在他们凑在一起观察这张日记时，幽长的沙哑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褚白战斗本能被下意识调动，长腿一抬就抡了上去，直接将发声体踹飞十几米。
她看看李却归，眨眨眼：“是他先吓我的。”
李却归收回握紧的拳头，其实他刚刚也动手了，只不过没有褚白动作快。
此刻温声道：“嗯，是他不对。”
那一团“东西”在地上哎呦半天，终于缓过劲来，坐在雪地上指着他俩鼻子骂：“干什么干什么，殴打老人哎呀！信不信我报警啊！”
奇怪的人。
眼前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厚重的羽毛编织衣物，比起现代的特色服饰，更像是远古时期祭祀时跳大神的衣服。
褚白将视线聚集在羽衣上。
羽毛破损严重，似乎经历了长久岁月的侵蚀。
在这地方突然冒出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大叔，穿着奇怪的装束，口中却嚷嚷着要报警，怎么想怎么诡异吧。
褚白向前走了两步，视线衡量着对方和她的距离，确保发生变故时能瞬间制服大叔。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
“先别过去”，李却归拦住褚白，“他不是人。”
视线触及中年大叔的腿部，能隐隐看到水雾弥散的画面，李却归道：“他和刚刚那些水汽是同一种东西。”
不过比起刚刚的触手弱小太多，他有把握直接湮灭对方。
中年大叔还在嚷嚷着报警，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莫名的有点发怵，声音小了下来。
“嗯？”
他眯着眼睛伸长脖子往褚白这边看，眉毛拧成疙瘩，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间，他整个人蹦了起来，大喜过望：“你终于回来了，就说大城市风水好，养人，这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谁，谁回来了？
中年男人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没有逻辑性。
褚白看着刚刚还在喊着要报警的中年人直直向他们冲了过来，眉开眼笑，乐的嘴都合不拢。
“小心”，李却归挡在褚白面前，直面怪人的冲撞，褚白就在他身后，神色冷峻，眸中视线已然锁定了怪人的头颅。
还有三步距离。
心中默数着最佳出击的时刻，李却归手臂微抬，已经是要攻击的姿态，忽而，眼前的人像烟一样穿过了他。
来到了他身后，褚白的位置。
“哎呀，真的好久不见，领导又变年轻了”，怪人弓着身子，姿态谦卑，“不过最近情况不太好，我带着领导先躲躲。”
他想起什么，浑浊的眼球向后追寻着，突然瑟缩一下：“领导快走吧，它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怪人话中的信息让褚白暂停手中的动作，没有让这团雾气在下一秒溃散天地。
褚白直接问：“它，是什么东西？”
怪人的眼神悠远而迷蒙，指了指悬崖之外的天空：“它，不就在那吗？”
那是一片朦胧的漩涡，非常遥远，雾气中心黑得几乎让人窒息，灰色在天空之中旋转，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秘，一层又一层，贯穿天地，不知道它的起源在哪里，也不知它的终点通向何处。
褚白垂眸，总算知道了那股熟悉的“同类”气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对了”，怪人咧开牙齿，“领导既然回来了，维护核心的事就交给领导做了，时间很紧迫，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褚白没有立刻答应。
虽然这怪人看起来没有攻击力，但这也不是他们无条件相信的理由，比起跟着莫名其妙的怪人走，她相信自己探索会更加安全。
她转头看向李却归，忽然愣了一愣。
李先生现在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
他目光触及远方，微微怔愣，眼中不可思议，似乎陷入某种迷梦之中。
看来即使内心再稳重，见到这种颠覆世界观的景象时也会CPU过载。
“李却归”，褚白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听我的声音，别去看，现在闭上眼睛。”
“三二一，低头，看我”，她道。
李却归从与梦中类似的雾气漩涡中脱离出来，循着褚白的声音，缓了口气：“我刚刚听见漩涡里有声音在叫我。”
“别盯着那东西看太久”，他后怕道，“时间过长就会被盯上。”
因为从小梦境中的白雾漩涡，李却归在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漩涡之后就不自觉的分出注意力去看，而那东西显然也给予了“回视”。
幸好陷得不深，没有到挣脱不出来的地步。
李却归升起警戒心。
这里的东西诡异至极，他既然把褚小姐卷了进来，就一定要护好她的人身安全。
这种错误绝不能再犯了。
怪人还在试图拉着褚白离开，看到李却归揉太阳穴的样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摸摸下巴：“你怎么也来了。”
他回头看褚白：“你们俩和好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褚白和李却归对视一眼，没有打断怪人。
这大叔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说话中透露的信息是有用的，等等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不是我说，所有人都不想这样，但偏偏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敲了敲手。
紧接着来回踱步，显得莫名焦躁：“不献出核心，我们都会被吞噬，但是要是献出去，你们俩这辈子也就到这里了吧。”
是刚刚那页日记里提到的核心。
结合日记简单推测，暂定一男一女，关系亲密，是夫妻，为所谓核心苦恼不已。
褚白问：“你们希望献出还是不献出？”
怪人皱了皱眉：“作为外人，我说句不腰疼的话，肯定是希望献出核心平复它的。”
他直直看向李却归：“不过你不是一直反对这个计划吗？”
日记里的男人反对关于核心平复漩涡的计划，但这似乎是拯救这里人生命的最佳方法。
核心到底是什么？
李却归应声：“现在想通了，不反对了。”
怪人突然卡住了声音，低着头有些低迷，语气中似乎带着啜泣：“但，那是你们的孩子啊。”
“我们居然需要用一个孩子的生命来获得文明的存续，多么卑劣啊，我们怎么能这么做。”
他身形不稳，膝盖以下重新化作水雾：“可不这样做，所有人都玩完，我们是对的，是英雄的，是值得刻印在历史丰碑上的。”
怪人捂着头：“可他还那么小，我抱着他一点点长大的。”
褚白心中有了大概。
这个所谓核心是一个孩子的生命，而日记中的男女，是这个孩子的父母。
父亲反对核心计划，母亲没有细节描述，但看怪人的反应，应该是认同的。
眼看着怪人即将陷入思维混乱之中，褚白连忙道：“中和计划是什么？”
“中和计划，中和计划”，怪人重复念了几遍，忽然转头看向李却归，眼睛黑洞洞的，问道：“对了，你的中和计划是什么来着？”
话音未落，周围风雪加剧，飘散的雪花顺着飓风直扬天际，巨大的灰色漩涡逐渐逼近。
李却归忽然回忆起梦中始终无法逃离的白雾漩涡，比起纯白静谧的梦中漩涡，眼前这个更加灰色，像沾染上了洗不掉的黑墨。
但无论是哪个漩涡，巨大的压迫感总是不可避免的，李却归盯着那仿佛有生命一样的涡流，沉声道：“先别管中和计划了，那东西要过来了。”
这句话惊醒了怪人，他猛的跳起，火急火燎地拉住褚白和李却归就往前跑。
嘴里哇哇叫着：“快走快走，去安全屋。”
这里居然还有安全屋这玩意儿。
褚白放松抵抗力度，顺着怪人的快速移动。
怪人看似笨拙，飘起来的时候却身轻如燕，直接拉着他俩在雪山之间灵活穿梭。
三人没过一伙就落地，怪人累的大喘气：“没事了，这里绝对是安全的，它肯定找不到这里来。”
褚白朝四周看。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目之所及总是白茫茫一片，看久了估计要得雪盲症，眼前的避风处由厚重的褐色岩石块构成，除了洞口那点雪光不可避免，其余地方一点白色都看不见。
这座安全屋其实是一座底下洞窟。
里面放着很多现代化的东西，但是看使用痕迹已经很老旧了，上面附的灰尘也很多，应该年岁久远。
桌上放置的水果也已风干，似乎碰一下就会碎掉。
“进来随便坐坐”，怪人行动如常，似乎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正常模样。
他端过来陶瓷杯，里面放着干枯脱水的茶叶，杯子底部漏了个大缺口。
“等这阵风雪过去，我们就能出去”，他继续道，“那东西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藏在这里肯定没事的。”
没事吗？
褚白看向周围的残破，以及眼前明显异化的怪人，对这里的安全性不予认可。
如果这里真的安全，那为什么放着这么多没有人用的生活物品，眼前的怪人又怎么会变成这副异化模样。
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去了哪里？
她远远就感受到了漩涡里醒目的同类气息，对方显然也不意外她的出现，漩涡移动自然不是偶然。
褚白自己被追杀倒是没事，不过现在卷进来了不少其他人，李却归在她身边，被突然袭击的风险很大，而王负和瓦莉塔至今不知所踪。
她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褚白按了按手腕。
还有一件事。
也是褚白最不期待发生的一件事情。
暗界衔接真实世界，同她气息相似的生物有不少，大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这场面，让她想起了唯一一个不死不休的宿敌。
当初将对方碾的渣都不剩，但也排除不了祸害遗千年的可能。
她眸中的微光流转。
无非是再碾一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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