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夜鸠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陆九宴蜷缩起身子,难受地大喘着气。
“记住我说的话。”
夜鸠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手指上似乎带着一股血腥味,在没等陆九宴反应过来,夜鸠又如一阵风似的,眨眼间便离开了。
许久后,陆九宴才慢慢地把手放下来。他紧紧咬着手腕上的腰带,动作熟练利落,很快便熟门熟路地解开了束缚。
他抬眸盯着一扇摇摇晃晃的窗户,那窗户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响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这一切就像一场虚幻的梦境。
夜鸠被他刺伤了。
都这样了还不杀他,到底……她是对州主有企图,还是对他有企图。
次日一大早,陆九宴破天荒地走进了厨房。他想着叶挽这几日案牍劳形,忙于公务,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毕竟,夜鸠一日不除,陆家和他都在危险之中。
爹娘和叶挽都说过他会做饭,陆九宴原本对此将信将疑。可当他抬脚迈进厨房的那一刻,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自然地伸出手,随手就从门口取下了那条蓝锦丝锻围裙,熟练地拦腰绑在身后系了个结。接着,从菜兜里精心挑出几棵带着晶莹晨露的新鲜蔬菜,就这么轻车熟路地做起了粥。
陆棠氏和陆正昌两人得知后,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陆棠氏:“宴儿不会是想起来了吧?”
陆正昌放下手中书卷,轻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罢了,以后陆家还得指望州主,让他多与州主亲近亲近是好事。”
陆棠氏叹了口气。
这时,下人端着盘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老爷,夫人,这是少爷为你们准备的早饭。”
陆棠氏一听,眼中闪过一阵欣喜的光芒,连忙放下手中活计,急切地说道:“快,快给我呈上来。”随后又迫不及待地问,“少爷呢?”
“少爷刚刚出门去州府了,他说粥得趁热喝,回来再给你们请安。”
.
州府内外,戒备比起往时更加森严。尤其是三楼,更是被训练有素的府卫们如铜墙铁壁般严防死守。
慕青慕叶两人静静等在一楼,陆九宴则独自一人提着精心准备的早餐,踏上楼梯。
上到二楼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了叶明巍。
尽管上次陆九宴向他行礼时,叶明巍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叶挽的父亲,陆九宴放下手中的食盒,向着叶明巍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
叶明巍停下脚步,没有像上次那直接转身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片刻后,叶明巍嘴角微微上扬,道:“九宴,最近和阿挽相处得还好吧?她这些时日忙于公务,无暇顾及你,还是你体贴入微,懂得疼惜人。”
陆九宴垂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应了几句。
叶明巍双手背后,道:“不和你说了,今日司徒广白回来,我还要去操办接风宴。”说着,他觑见陆九宴平静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你可还记得司徒广白?”
陆九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摇了摇头。
叶明巍放声大笑,笑声在楼道里回荡,“他和你可不对付,你当心着点。”
“他是……”
“他是州府监察使,这次回来助阿挽处理柳府案。”
陆九宴心事重重地继续向三楼走去。终于到达三楼,他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门口的府卫。
府卫恭敬行礼:“郎君的东西不必检查,郎君请。”
书房的门大大敞开着,陆九宴一抬眼,便看见叶挽坐在那张雕花梨木的书案后奋笔疾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叶挽似有所感,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捏紧笔放下了,慢慢站起身来。
陆九宴径直走进了静幽角,将那还冒着热气、精心熬制的青疏莲米粥放在了桌上。
食盒一揭开,叶挽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粥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当她看到那碗粥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可很快又有些犹豫。
“这是什么粥?”
“青疏……”
“你记起来了?”叶挽惊喜地睁大眼睛,有些激动地按住陆九宴的手。
“……莲米粥。”陆九宴满脸疑惑,“你说什么?”
叶挽神色一滞,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粥?”
“青疏莲米粥。”
她垂下眼眸,喃喃道:“我以为你唤我青姝,以为你全都记起来了。”
陆九宴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叶挽不再说话,闷声不吭地低头喝起了粥。久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有些不敢相信,直到一碗粥见底,她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了眼陆九宴。
陆九宴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真是你做的?”
他皱起眉头,“你不是说对我的手艺很熟悉吗?”
叶挽抿了抿唇,嘴角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陆九宴将粥碗收回盒子,一边看似平常地询问柳府案的进展,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那个……司徒广白是谁?”
叶挽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找你麻烦了?”
陆九宴摇头否认。
叶挽这才想起司徒广白此刻还不在沧州城,稍微缓了心神,郑重地道:“他是上面派来的监察使,去年……临时调离了沧州。”
司徒广白和九宴不对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此人虽然有雄才大略,却心胸狭窄。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因私人恩怨给九宴使绊子。她便费了些功夫将此人‘逐出’了沧州。
不过这些她没说出口,反正是些糟心事,不记得也好。
叶挽道:“最近因为柳府案的事情,他要回来几日,你若是远远见着他,绕着些走。”
陆九宴点了点头。
叶挽握住他的手,神色低落,“九宴,我对不住你。”
陆九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她。
突然,叶挽一把推开他,“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喷溅了一些在陆九宴的身上。
陆九宴震惊地瞪大眼睛,小心搀扶着她,迷茫地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阿挽,”叶明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焦急,“司徒广白已经安顿好了,你何时有空?”
叶挽的脸色惨白如纸,她迅速点了身上几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又伸手拉住要去请大夫的陆九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微微摇头。
叶明巍没在外面看到叶挽,心中疑惑,转脚跨进屏风,看到眼前的一幕,瞪大眼睛,高声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他快步走近,瞥见桌上空空如也的粥碗,面色阴沉地看了眼陆九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叶挽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沧州城内有名的大夫总共四位,接到消息后,急匆匆地来了三位。
大夫围在叶挽的床边,伸出手指搭在叶挽的脉搏上,一番探查后,都说是中毒。
在叶明巍的提醒下,大夫检查了粥碗上的残渣,面色凝重地看了眼守在床边的陆九宴,道:“粥里确实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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