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阳五年,时值盛春。
白雾缭绕错落不平的山峰,三五只老鹰展翅飞过长空,留下一道抹不去的滑痕。
山峰顶尖坐落一块山寨,坐在一把椅的女子睡得四仰八叉。
她的嘴微张着,喉咙仿佛被拳头大的馒头堵住难以吞咽,鼻腔的窒息感令她的身子晃动起来。
她梦魇了。
梦中的她吃了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
她觉得堵得慌,于是用温水顺了顺喉,药丸吞了下去,她却趴在一本画风张扬的书籍上一蹶不振。
咣的一声,手中的水杯摔在地上,她喉咙里的馒头也吞了下去。
云净舒睁眼便发现自己趴在软绵绵的棕泥上,潮湿中散出一股尘土味。
她转动眼球打量四周环境。
草棚搭成的屋顶,屋内摆着两列檀木椅,入门处排列一行兵器,离谱的是,地上竟不是瓷砖。
这古风十足的布局,看起来像是横店拍古装剧的场地。
真是见鬼,不过是吃了一颗爷爷研制的药丸而已,怎么梦游到横店来了。
该说不说,爷爷这次应该研制成功了。
她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不像是活不过二十五的病丫头。
二十岁时,云净舒被医生诊断出活不过二十五,身为中医传人居然得了不治之症。
这些年,爷爷一直没放弃寻找药引,而今她二十四岁,留给她和爷爷的时间不多了。
云净舒正感叹着命运的不平时,一串金属质地的声音传入她耳畔。
【叮~欢迎宿主来到公路冒险文《赏金猎人她是个短命鬼》】
短命鬼?
那么像指桑骂槐呢。
【宿主已强制绑定预知危险系统,请注意,该系统只对旁人有作用,不能预知宿主的下一步行为是否有危险。】
“不是,我同意配合你们演戏了吗?就算是个群演,好歹也讲清楚一场戏多少钱啊。”
【这不是演习。】
【现在发布指令:接见清丰县县令曹冲,答应他的委托。】
【在此之前,本系统将原主的记忆选择性输送宿主,以便后续行动。】
话音刚落,云净舒两眼一抹黑,拼图似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快速拼成一张幕布。
她早上吃的药丸是个半成品,吃完便晕死过去,跟着她就穿书了。
原主名叫云净舒,她们同名同姓,且都有一个诅咒,便是活不过二十五岁。
原主的双亲去世得早,给她留下这一间山寨,她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棒棒堂的堂主。
原主还有一层身份,身价过百万的赏金猎人,不轻易出手,但只要一出山便能大获全胜。
今年原主二十四岁,可惜在接受曹冲的委托后,遭歹人暗算,尸横山野。
云净舒无语凝噎。
她觉得自己仍在梦境,索性保持趴在润土的姿势,闭上眼呼呼大睡。
还没沉入睡眠,她的身子一轻,整个胳膊被人架了起来。
“堂主,地上凉,快起来。”
一阵憨憨的嗓音彻底叫醒装睡的她。
她缓缓睁开一只眼,倏地睁开第二只,闯入眼帘的是一颗光溜溜的汉子脑袋,圆润白净的脸颊,穿着一件棉织汗衫,两只胳膊露在外面,一条布制长裤露出脚踝,看着五大三粗的,不像是个好人。
这般真实,看来是真的穿书了。
她正走神,只听见那人问:“堂主,曹县令来了,咱见吗?”
曹县令?
真是来得比曹操还快。
云净舒揉了揉酸疼的脖肩,敷衍道:“见呗,不见白不见,我看看他长什么样。”
那人要离开,她又将人唤住,“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回堂主,小的苟富贵,苟富贵的苟,苟富贵的富……”
“行了行了,知道了,去叫人吧。”
等那人走后,云净舒坐在堂上一把椅,不顾形象地笑出声,“苟富贵,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笑得合不拢嘴,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头戴乌纱帽的老爷爷站在堂下,慈眉善目,两鬓灰白,唇上粘着一撮胡子,身上那件应该是古装剧中九品芝麻官的官服。
这人就是曹冲县令。
云净舒指了指一旁座椅,“曹县令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随便坐。”
曹冲似乎有点害怕,一直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坐在檀木椅上,双手握拳摆在腿上,余光时不时瞄向她。
与此同时,云净舒思量着,不如早点完成系统的指令,早日完成任务,搞不好有机会活到二十六。
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开门见山道:“曹县令若是有求于我,不妨直说,我性子直率,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样吧,不管你的委托是什么,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曹冲猛地站起来,迅速点着头,生怕晚一步她会反悔。
“云堂主的名号下官早有耳闻,今日特来拜访,有一事相求,只是……”曹冲弯着腰,语气羞愧,“下官品级不高,俸禄恐怕不足以缴纳委托金,这……”
云净舒急着摆平他:“你就给我一年的俸禄吧。”
她转念一想,既然原主身价过百万,应该有的是钱,倒也不差曹冲那点碎银子。
权当好人好事,给自己积德算了。
曹冲紧绷的脸上豁然有了笑,“堂主果真如传闻般坦率,那下官便直说了?”
曹冲稍停顿,看了看她平淡的眼色,接着道:“望堂主,代下官北上,寻一位老妇。”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老妇失踪已二十余年,韶华不复存在,此乃县衙仵作依照老妇年轻时仿的一幅老年像,虽不生动,可模样不差。”
“堂主好眼力,应当能瞧出来。”曹冲双手呈上画像,不忘溜须拍马一句。
云净舒冲苟富贵使了个眼色。
苟富贵秒懂,从曹冲手中接过画像,转呈给她,倒真有几分对峙公堂的感觉。
云净舒摊开画像看了一眼,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毫不夸张,世上所有的老妇人都长这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
此时此刻去外面随便拉一个人来,她都能白拿曹冲一年的俸禄。
她轻声笑了笑:“曹县令,您这画儿,是抽象派的吧。”
曹冲愣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苟富贵,讷讷地问:“云堂主,何为抽象派?”
“就是一种流派,您不认识没关系。”云净舒没打算解释,她盯着画,仔细找着突破口,“您可否跟我聊聊,这画中老妇,是您家中什么人?”
她懒得从原主的记忆中提取信息,消耗脑细胞,她觉得自己会死得更快。
曹冲犹豫不决:“这……堂主只管寻人,莫……莫问其他。”
见状,云净舒把画像撕得细碎,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曹冲,她竟觉得这白纸撕拉的声音悦耳极了。
曹冲那一副想上前阻拦又不敢得罪她的模样,好笑得不行。
她将纸屑一片不少地丢在桌子上,露出蛮不在乎的神情,“求人做事,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我已经很仁慈了,你那么点钱,都不够我北上的盘缠。我不是大善人,更不会去送死。”
好不容易再活一次,怎么可能轻易死在二十四,她死不得,原主更不许死。
云净舒狠心道:“小苟,送客。”
话毕,苟富贵一脸不耐烦地驱赶曹冲,恨不得将县太爷直接推到山底下,毕竟县太爷年纪大了,上下山一次不容易。
把曹冲撵出山寨后,外面仍传来忽强忽弱的争吵声。
云净舒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仰头呼吸新鲜空气,欣赏着徒子徒孙们勤劳练武。
正沾沾自喜时,她眼前的一切动景,竟突然静止了。
她的眼前拉开一张幕布。
画面中,曹冲仍赖在山寨外的斜坡上不走,苟富贵一时心急便伸出右掌推了曹冲一下,谁知曹冲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沿着斜坡滚了下去。众人皆目瞪口呆,等他们回过神时,曹冲已升天。
演完这一幕,金属音开始倒数“三”……
云净舒拿出上学的时候冲刺五十米的速度,跑出山寨。
她赶到时,就看见苟富贵正伸出右掌去推曹冲,一切都像画面中所演的那样。
她大脑一空,急忙探出一只手去抓曹冲的官服,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拽住苟富贵的胳膊。
金属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
【叮~恭喜宿主激活技能,锦鲤值加一点。】
才加一点?
真抠儿。
【友情提示:宿主只有完成指令才能增加生命值,当生命值爆满时,宿主方可破除二十五岁必亡的诅咒,原主也会得以重生。】
云净舒:怎么不早说?
云净舒:为什么等我拒绝曹县令才说?
云净舒: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很没有面子。
随着一声“叮咚”,地球又恢复转动,云净舒猛拉曹县令一把,当他完全站稳才将他放开。
短短三秒,时间漫长得不像话。
曹冲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吓得哭出声,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有点儿可怜兮兮的。
云净舒动了恻隐之心,将曹冲唤回山寨,命苟富贵给他倒来一杯热茶压惊。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认真,就按照系统来,它说什么便是什么。
开摆。
“曹县令,您若是不方便告诉我那老妇是谁,没关系,我自有门路。”
“我说,我说。”曹冲喊了两句,而后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地说,“那老妇人是二十年前离宫出走的仪容皇后,没有人知道她为何离宫,亦没有人清楚她去了何处。直到半个月前,有人传自己在清丰县与合阳县的交界地见过皇后。于是乎下官命人快马加鞭入京奏明圣上,却得来一封好友回信。信上说,此事不宜禀告圣上,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上奏亦不迟。”
“所以,你找到了我?”云净舒口无遮拦,“曹县令此举莫非是想借我之手,邀功升官,也好早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清丰县。”
曹冲没有隐瞒:“不错,下官不甘心,凭什么有的人生来便是京城人士,而我与我的家人只能屈身于此,大半辈子见不到皇上,因而得不到升迁,下官愁啊。”
空有谋略,却得不到重用。
云净舒的同情心愈发泛滥,使劲拍了一次桌案,“好!我帮你!等我把堂中琐碎交待清楚,便动身北上。只是劳烦曹县令,给我一张仪容皇后年轻时的画像。”
根据原主的记忆显示,北上是一条对的路径,不过在那条路上,并未找到仪容皇后。
此事急不得,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先留在山寨享受两日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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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赏金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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