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没过两周就到了除夕夜，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家家门前贴着新对联和红灯笼，还有未处于禁烟区的不少孩子们在自家院子里放起了鞭炮和烟花。
路非凡窝在宿舍里，时不时就听到附近村子里的烟花炮竹声，她蹙着眉头，不耐烦极了。
过去她住在顶级豪宅里，周围都是跟她一个社会层次的住民，像烟花爆竹这种危险又无聊的东西，她便是有机会见到也不会多看两眼，更别提它们噪音般的声响了。
要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这些，分分钟被她的保镖清出十公里开外。
此时，敲门声出现，这无异于是导火线。
“敲你M！”路非凡怒骂了句，随手在桌上捡了个物什就朝门板丢过去，“再敲手给你打断！”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3区舍管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响起：“今晚除夕夜，留校学生们自发组织了一场聚会，邀请我们留校舍管一起参加，你也来吧，我跟他们说过了。”
路非凡寒假在校的这十来天，3区舍管时不时就会来敲个门确定她仍留宿，像今晚这样被骂的情形基本每一次都会出现，她早已见怪不怪。
作为蝉联了三年最优舍管头衔的她，毫无脾气从不动怒绝对是她征服全校师生最直接最有效的一把利器。
“今晚聚会的学生很多都是研究生学院的，你跟她们年龄相仿，说不定能有许多共同话题。”她站在门口继续温声道，“2区大部分学生都是大三的，她们中肯定会有很多人选择考研，你多了解一些，指不定下学期还能给她们提提意见呢。”
门被打开，路非凡顶着一头已经没过双耳的凌乱短发，双眸沉沉盯着她。
“即便没能新年换新衣，头发还是得整整的。”3区舍管也就随口一说，“不过也不碍事，他们研究生里边不少忙于搞研究的学生比你邋遢无数倍。”
路非凡森森道：“你是真不怕我打你。”
3区舍管微微一笑：“这里四处都是监控，如果你决定好要赔钱，我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如果是秦雨欣听到她的威胁，一定是会先缩了缩脖子，应付性地说怕，然后又小声地自以为别人听不到地吐槽她两句，最后再教育般说她这样暴力很不好。
路非凡想到秦雨欣，心口猛然一窒，她不爽地甩上门：“不是聚会？走。”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十几天了都没发个消息给她，想她？鬼才想她！
路非凡完全忘了是自己把她赶走的，还是两次。
一路跟着3区舍管到食堂旁边的露天广场那，远远就听到嘈杂的讲话声，路非凡脸色冷冰冰的，目不斜射，在一大群人里随便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坐下。
一群人对她有所耳闻，看到她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好在对方将冷漠贯彻到底，根本鸟都不鸟他们。
3区舍管朝他们笑着挥了挥手：“都坐着吧，难得聚在一起跨年，今晚大家就都是朋友。”
“白白说得对，相聚就是缘，你们先吃，我这边再抄两个下酒菜，马上就好。”掌厨的在食堂窗户那探出个脑袋大喊道，“都不许给我剩啊！饮料酒水随便喝，管够！”
啤酒这东西，路非凡当豪门大小姐时没碰过，这个世界里的路非凡却是小小年纪就尝过了。
“想喝就试试吧。”一旁留着学生头，看起来很乖的女生单手开了瓶啤酒放到她面前，“这东西，醉不了人。”
3区舍管看了那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对上一双猫儿似的圆亮眸子，她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路非凡才不管旁人发生的暗潮涌动，她坐上这里就后悔了，一堆人叽叽喳喳在聊些没有营养的话，各种油炸烧烤麻辣刺鼻的食物杂七杂八摆放在长桌上，花生瓜子啤酒饮料看着就好像被一双沾满油的手碰过，脏乱到了极点！
正当她要起身离去时，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亮了，是一条新微信。
“姐姐，除夕快乐呀。”是秦雨欣。
路非凡点开聊天界面，盯着这七个字久久未动，界面顶端突然出现一行【对方正在输入...】，过没几秒消失，但没几秒又出现，反反复复，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坐她旁边的女生偏头看了好几眼屏幕，噗嗤笑了：“这么纠结啊，大过年的捧着个手机思考该给你发什么消息，估计不是喜欢你就是害怕你咯。”
喜欢和害怕都会让人变得瞻前顾后，变得战战兢兢，变得不像自己，谁能例外呢？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命门，路非凡脸色瞬间更为冷冽，她将手机倒扣桌面，拿起面前打开的啤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女生见此也开了瓶酒，不紧不慢喝着，视线望着前边，也不知道在看谁。
人群中忽然有人提起跨年倒计时，怂恿着周围的人要在零点给最爱的人打电话。
路非凡一瓶接一瓶喝着酒，啤酒的味道着实称不上好，他们闹哄哄的声音也异常烦人，终于，在距离零点不足五分钟的时候，她拿起手机，起身走了。
3区舍管见她走路不太稳，正要过去扶她，眼前多了一道人影，是坐在路非凡旁边的那个女学生。
“人家想在零点的时候和心爱的人单独过，姐姐过去凑热闹不好吧？”她握住3区舍管的手，只是没两秒就被对方挣开，她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收回时朝她露出一抹笑，“小手挺滑。”
3区舍管神色僵硬片刻，没说什么，慢吞吞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
-
秦雨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借着新年这个喜庆的日子主动给路非凡发信息，点出去后又觉得这干巴巴的七个字太敷衍了，于是她开始不停删删减减，思考着第二句话该发什么。
来来回回敲着手机键盘不知道多久，最后一看时间，距离新年祝福的那条微信已经过去快一小时了。
快一小时了都没回复，是故意不回复她，还是因为睡着了没看到信息......
秦雨欣抱着手机，整个人蜷缩进沙发里，落地窗外灯火通明，远处有烟花在暗夜中盛开，明明该是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日子，她却莫名有种孤独感。
沐元哥哥说她体质弱，不能熬夜，今晚跟朋友出去玩不能带着她，爸爸去国外开研讨会，今年过年都赶不回来，妈妈怕爸爸一个人跨年太孤独，这次研讨会就陪同一起去了。
以往跨年夜也不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她每次都早早入睡，一觉醒来就有家政阿姨陪着说说话，还可以去后花园浇浇她养的花，她并未觉得孤独。
低头看向怀里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
今晚是跨年夜，外面那么热闹，姐姐那么早就睡了吗？
秦雨欣瘪着嘴，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姐姐一定是还在气头上，不愿意搭理她。
那天不该冲她发火的，不该说那些话的，其他人埋怨责备姐姐或许情有可原，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吼她。
她对她那么好，值班室和宿舍都让她自由出入，职工卡任她使用，会带她去医院，会怕她着凉生病，会给她买东西，会教训伤到她的同学，会陪她玩游戏，会纵容她......
手机屏幕亮了，零点到了，不少微信好友发来了新年卡点祝福。
秦雨欣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一个个礼貌地回复，当回复完所有信息，她正要把手机息屏时，微信顶端突然来了个视频通话，拨号头像和昵称正是自己等了一晚上的人。
秦雨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确定对方真是路非凡后，她一时无所适从，指尖紧张地缩了缩。
等下不管姐姐怎么骂她，她都得受着，绝对不能跟上回一样任性。
姐姐只是讲话难听而已。
一番心理建设结束，视频通话超时自动结束了，秦雨欣瞳孔一震，连忙点开聊天页面，想要回拨过去。
还没回拨成功，视频通话又打过来了，这回秦雨欣没任何犹豫，立马按了接听。
“姐姐？”她在手机里没看到人，只有晃动的宿舍装潢，她寒假没有回家吗？过年也一个人住学校吗？
秦雨欣捧着手机，眼睛往前凑：“姐姐，你人在哪？我看不到你。”
晃动的屏幕慢慢稳定下来，画面停在厕所天花板，秦雨欣刚要出声，就听手机里传来女人不停呕吐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秦雨欣急得从沙发上下来，“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姐姐？”
手机那端除了呕吐声，仍无任何回应。
秦雨欣等不下去了，她赶忙跑到衣帽间拿了件长外套穿上，再从置物架上拿了个车钥匙，从车库里开辆车前往学校，自打十八岁拿下驾照后，她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在夜间车少，她心急却也理智地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没有盲目提速。
“姐姐，你还在吗？”手机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要不是有视频页面，她以为她们通话挂断了，“姐姐，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她碎碎念念了一路，手机那边也安静了一路，直到秦雨欣车子开进学校，屏幕里的界面变了，从厕所天花板变成宿舍天花板，很快出现了路非凡的脸。
“秦雨欣？”
“姐姐！”秦雨欣猛踩下刹车，她盯着屏幕上女人湿漉漉的头发和脸，紧张道，“姐姐，你没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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