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个小神官

元逆还没来得及出招,星辰环已经化为利刃,自风吟手中飞出。

天地间忽然有旋风回转,云后隐雷阵阵,似乎疾雨欲来。

元逆只看见一道耀目的白芒,落在了城下,将黑甲兵映衬得如同成群的虫蚁一般。

雨落得很快,如同疾走的篆刀,一痕一痕地划开昏沉的天色。

他回忆起孩提时在魔族见过的雨,那里连年干旱,每年唯有那三两个月,天雨润泽,沙洲上的绿意会蔓延开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

他展开了手掌,看见一滴雨落在掌心,一滴血珠就沁了出来,沿着自己的生命线滚落。

深褐色,冒着点黑气。

沙洲的雨,从不会这样伤人于无形。

元逆暗自谋划着,这日如果先用飞镰硬撑下神官的前几招,再悄悄放出暗箭,未必不能取得小半的赢面。

刹那间,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丝细碎的血痕。

不好。

“情报有误——鸣金收兵——”

疾雨如同天罗地网,凭空降下,遍地的黑甲兵纵是训练有素,也开始乱了阵脚。

元逆的身后传来铠甲坠地声,他正打算号令黑甲兵布阵撤离,不料身下的黑狼身子一歪,竟使他险些跌落。

沙地里,染上了血的颜色。

一生被庇佑在温室里的人族们总是妄议,魔的血是不是黑色的,其实绝大多数魔族和人族一样,血是热的,是红的,虽然好战,但也会想家。

元逆很早就没有家了,后来也不曾有过。

魔族的中只有小部分,体内流动着深褐色的血,他们世代为奴为隶,供魔界的贵族们驱策。

在魔界,他们被称之为,混古。

他们是旧时魔族和古魔族交好繁衍的后代,后来两族交恶,古魔一族为了保持血统的纯净,不允许混古进入自己的地界,而魔族因为憎恶古魔一族占据了源核之心,导致魔族不得不四处掠夺维生,也连带着厌恶混古族人。

元逆出生时,地下宫的魔龙恰好睁开了眼睛,贵族们按照魔龙的指引,在最下等的贱民聚集的贫民窟里找到了他,那时为首的将军对着他皱了皱眉头,不加掩饰地说:“魔族未来的杀星,怎么会是个贱种?我倒要瞧瞧,他的血,是不是也是恶心的黑色。”

将军在他的身上划了一刀,看见血从他的伤口汩汩冒出,才嗤笑一声,让随从给他戴上了一枚黑色的指环。

“杀星”历来是魔族的战力最高者,为了控制他们的力量,年幼时的“杀星”就要被戴上这种特制的指环,余生誓死效忠于魔君,哪怕生出异心,也无法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的父母和妹妹被一人一刀了结了性命。

多年后,元逆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终于成为了黑甲兵的统帅,也在决斗中取下了当年奚落他的那名将军的人头。

如果说,身为魔界的二把手的魔界长老是魔君的师友,身为黑甲兵统帅的元逆就只是魔君的一条狗。

他也想狠狠地撕咬王座之上的那个存在,但终归困于指环的制约,无计可施。

长老总说,“杀星”体内不该流着那么肮脏的血。

元逆的每次征伐都是由长老决定的,长老手下掌管秘阁,在人界所有城池都有耳目,他的情报从未出过错,魔君对他深信不疑,他只要动一动嘴皮子,元逆就得奔袭千里,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他一时起意的设想。

如果只是觉得他的血肮脏也就罢了,长老还时常说,魔界该有下一个“杀星”降世了,黑甲兵也该交到下一任统帅的手里。

他的情报还是给得既准确又具体,让人无从指摘。

元逆一次又一次收起他对长老的忌惮与猜疑,像一把最锋利的武器那样,为魔界效忠。

可这一次,情况变了。

元逆的对手是神族中掌管星霓海之力的卯月楼神官,原本按照之前交锋得到的情报——风吟困囿于神族力量和古魔血脉之间的相互掣肘,无法精准地操纵任何一种力量,只能靠城内的机关和未被驯服的星辰环牵制入侵者——他尚有一战之力,但长老并没有告诉他,此时的卯月楼神官已经彻底觉醒,并非他能够抗衡的。

魔界自多年前内部分裂后式微已久,和妖族的合作也还不明朗,元逆虽然是魔族平民出身里的最强战力,要放到天赋最强的神族里,也只能排个四位五位的样子。

元逆总算确信,长老想让他死。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身边已经不剩下什么重要之人,始终像一柄钢刀,刺向魔君忌惮的人。

他并不在乎他们,他只是第一次觉得悲凉。

飞镰出手,深深咬住了城楼的内侧,元逆猛一收力,身体便借助镰尾的锁条,腾空落在了城楼上。

风吟刚刚学会了御风,她让自己的足尖离开城楼的地面几寸,觉得自己像一只轻飘飘的鬼魂。

见到元逆登上城楼,她调整了一下星辰环的攻击方式,顷刻,裂口一般的光痕将元逆的手足固定住了,他一点也动弹不得,只是以一种无所谓的姿态面对着风吟因为好奇而投来的目光。

风吟动了动手指,那些光痕就游动聚集在一起,被收回她的指尖。

她轻轻地问道:“你好像很悲伤。从你出现在千胤城外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了。我们曾有过不小的过节,所以我不会放过你。在杀你之前,我还想问问你,魔族也是会畏惧生死的吗?”

元逆说道:“我不畏惧。我仔细回忆了过往,发现没有什么好回忆的,生而为魔,这也太失败了。”

风吟摇头:“我能读到你的心绪。虽然我也不太懂,不过,你好像在为同僚的背叛而感到失落。为什么呢?你明明不在乎他们。”

元逆说:“我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了。”

风吟又问:“是因为他们为你戴上的那枚指环吗?我或许能帮你取下来,但需要你用重要的东西来交换。”

元逆迟疑了一下。

然后他问:“你要什么?”

风吟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魔离开了心脏,还是可以活下去,他们只是需要依存于封存了他们心脏的人。把心脏献给我,供我驱策,我允许你杀回魔族,让排挤你的人都成为你飞镰下的亡魂。”

元逆若有所悟:“难道说,你是……”

因为元逆的身份是古混族,能取下他的戒律指环的,唯有魔族和古魔族最尊贵血脉的拥有者。

风吟轻念咒语,元逆手上的指环化为齑粉。

古魔封印解除时,她才得知了自己在族内与哪些人有渊源,父祖两辈人的身份和际遇,并且借助源核之心的力量,无师自通了一些古魔族的咒法。

原来,关于自己的母亲辛唯与那个古魔族男人的故事,并非她此前得知的那样。

她的父亲竟然只是一个可怜的男人,甘愿在神女裙下称臣,舍弃了王座,因此被源核之心的力量抛弃,也为古魔一族招致了灭顶之灾。

而他似乎从未得到过辛唯的爱。

风吟不在乎这些,她想要的是古魔一族独占的源核之心。

魔族与古魔族地理位置相近,黑甲兵又是那一隅不可多得的兵力,只要能控制元逆,她就有望夺回源核之心,用来给一个重要的阵法供能。

元逆不假思索地献出了他的心脏。

他的胸腔因此出现了一个空落落的口子,风吟将她身上带着的一枚硕大的夜明珠送给了他。

元逆把夜明珠放进了心口,那里的血肉又很快长好了。

“回去吧,你的心脏我就留下了。”风吟细听了一下那枚心脏的跳动,缓缓说道,“这是一颗多疑的心。你们的长老也许并没有背弃你,他只是清高、傲慢,自以为不可一世。他总有失算的时候,毕竟,我才刚刚得到力量,大家都还不了解我。”

“我是自愿帮你的。哪怕他从未背弃我,他也是我最厌恶之人,远没有我的命重要。”

“那就带着你的黑甲兵回去,杀了魔君和长老,把水牢里的古魔族人全都放了,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下一步的安排。”

元逆不久后就走了,他们很快就已经和平共处,就好像从不曾有过节一般。

识海里说,魔总是心怀鬼胎,哪怕是自诩斯文儒雅的古魔一族,也是暴戾又嗜血,冷漠又狡诈的家伙。

风吟回卯月楼后就将元逆的心交给了小傀儡们保管,让他们好好照顾起来,免得坏了她的大事。

然后,她解除了那种能让自己离地像阿飘一样轻盈地飘来飘去的术法,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打算回房间看看白菜种得怎么样了。

要说大事,另外还有一桩,也是元逆离开前告诉她的——魔族的地宫深处,藏着一只可怕的怪物,很久之前是一个人,后来轮廓变得无比扭曲,只过了几年,就再也分辨不出人形。

魔君和魔族长老每逢月初都会去祭拜那只怪物,好吃好喝地当祖宗供着,大多时候还是用些有灵性的东西活祭。

这个消息有些蹊跷,引起了风吟的注意。

但很快,她就将这些暂时置之脑后了。

窗前的白菜盆里只剩下园艺土,而她的闺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也不算熟悉。

那个身影觉察到有人靠近,连忙披了她床上的桃红色被褥在身上。

风吟这才想起来,她未曾料到白菜修成人形有这么快,所以连给沈兰息的衣物都还没有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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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神官谁爱当谁当
连载中无所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