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个小神官

风吟自知自己卖星辰环以保盟友的做法,对星辰环不太友善。

她有点抱歉,但这点抱歉的意思在看见星辰环在城门附近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暗箭弹开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想,自己和沈兰息在一条船上,和星辰环也在一条船上,这就等于星辰环和沈兰息也在一条船上。

三方都是这样的关系了,星辰环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那枚暗箭之后的反应也有点出乎意料。

它并没有原地消散,而是在被毁坏的那一刹那发出了尖锐的长鸣声,然后化作了一朵极其壮丽,极其庞大的烟花,炸开了紫色和红色的光焰。

风吟看见画面上的沈兰息回过头,对着那朵烟花,皱了一下自己的眉峰,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然后他又望向城外远处那团浓密的尘烟,像是在努力分辨,接下来登场的魔族是个什么身份。

但那团烟和迷雾过了好久,也还是灰蒙蒙的,没变成什么令人恐慌的不速之客。

城外暂时只有一些普通魔族勇士陆陆续续地赶来,城内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风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瘦,高,背着画具,提着宝剑,衣冠楚楚。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凌子殊。

凌子殊半天前应该还在海边,现在已经为了找卯月楼,晃悠到大老远的城门口了,方向感感人得一塌糊涂。

不过,他现在走路三步一癫的,好像有点雀跃。

风吟拉大了画面,看看凌子殊会作点什么妖。

果然,此人不慌不忙地站到了一个显眼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和衣着,然后把腰间那块只有红尘十二国第一名门长晏宫的弟子才能挂上的宝贝玉牌,轻轻挪到了一个醒目的位置,又摆了摆正。

他拂去了衣上的褶皱,刻意营造出一副翩翩公子兼之世外高人的双重氛围,然后自以为玉树临风地走到了正忙着给城外的魔族安排新剑招的沈兰息身旁十步开外。

凌子殊对着沈兰息作了个揖,施施然道:“神官姑娘,我乃长晏宫大弟子凌子殊。”

沈兰息只朝他看了一眼,那对面纱之上的眼眸里就流露出一丝又嫌弃又无奈的情绪。

他没理会凌子殊的话,只是大步向他走去。

凌子殊继续说道:“今日特来拜会,恰逢城中祸事四起,某,愿效一臂之……”

他话未说完,沈兰息已经瞬时绕到了他身后,对着后面腰下皮肉最厚实的位置飞起一脚,将凌子殊凌空踹到了几十米开外的一个茅草屋顶上,让他远离了最危险的地方。

风吟有点不悦。

沈兰息只是让她不能杀凌子殊罢了,他何必这样照顾凌子殊,就连让其靠近魔族一点都不行?

大抵是出于同门情谊。

那她也帮沈兰息一把,干脆把凌子殊带到城中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卯月楼。

风吟走到三只小傀儡身后,在它们忙碌的间隙,多叩了一个柄栓。

光屏上的画面里,一个细密的丝网飞速罩住了凌子殊,将他连人带剑套住绑好,运向了海边。

“三,二,一。”风吟数完三下,抬头就看见卯月楼顶上一个暗窗短暂地打开了一下。

已经回到楼内的星辰环从暗窗下面躲开,绑着凌子殊的丝网就从窗口被丢了进来。

风吟在凌子殊和操作台之间垂下帘幔,不让他瞧见光屏,接着一脚踹开了摆在暗窗下面的蒲团。

“啊!”凌子殊吃痛叫了一声。

风吟冷然地看着他。

凌子殊眨了眨眼睛,定神片刻,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然后,他的面颊上,泛出了两团浅浅的绯红。

两人互相看了片刻,凌子殊才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神官姑娘果然如我预料中那般,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沈兰息虽然以薄纱颜面,但身形上和风吟差别很大,常人混淆不了。

凌子殊不仅路痴严重,眼瞎脸盲也是到了一定境界了。

风吟觉得对方夸了自己,自己如果不回话,显得没有礼貌,她想了想,说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傻子。”

凌子殊闻言,不怒反笑:“美人说话可真有意思,我这不算傻,只能算是痴。”

风吟淡漠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人口多少?”

凌子殊道:“在下凌子殊,乃是南方长晏宫的弟子,共有同门一千余人,都是红尘十二国内不可多得的修道人才。”

风吟又问:“一千余人,你在其中排第几呢?”

凌子殊道:“现在老一辈的仙人或是出尘的凡修们几乎不过问红尘十二国中的种种事情了,长晏宫现在管事的正是我师父,我又恰好是他门下的第一个徒弟……”

风吟走上前去,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凌子殊结结实实地把那一脚挨了下来,又努力地向着风吟的方向挪动了几寸,仔细说道:“师叔师伯那辈的,除了不喜剑道,一意修心的小师叔外,我一个也打不过,师翁往上的更不必提,但凡想一想,都是我这做徒孙的失礼了。至于我们同门的师兄弟,大家情同手足,怎会为了先后之分,大打出手?神官姑娘关心子殊的实力,我很高兴,只是这问题,我实在答不上来。你若喜欢,照我心口再踢两脚,就当我向姑娘赎罪了。”

风吟心道,这人说话好像有点不要脸,她只当是耳边有苍蝇嗡嗡叫了一串,又问:“那你同门师兄弟里,与你关系最好的,都叫什么名字?”

凌子殊背上正痒,无奈手脚均被束缚住了,便往正殿内的一个大石柱子后面蹭了蹭,若有所思一般。

风吟:“……”

凌子殊支支吾吾地念了几个名字,说是这个从刚进门就认识,多年来一直同住一间,感情深厚,那个是演武大会上认识,属于不打不相识,虽然对方技不如人,自己略胜一筹,两人又时常相互切磋剑技,已经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另一个,家境贫寒,刚进门不久就被自己注意到,于是他仗义疏财,明里暗里帮了对方不少,两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

风吟把凌子殊口中这种简单又质朴的人际关系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他人缘好像还不错。

这里面没有一个名字是沈兰息。

沈兰息关心凌子殊,不惜和自己签那种协议,也要她不杀凌子殊。

而在凌子殊那里,两人大约只是交情泛泛。

她的识海里有一句话:换上女装就认不出来的,一定不是好兄弟。

这话年代久远,已经不知道是哪位神官留下的了。

那么,不是凌子殊在撒谎,就是她高估了沈凌二人的关系。

沈兰息那当街一脚,看不出是事急从权,还是公报私仇。

风吟负手而立,又问道:“你有交好的女弟子吗?”

凌子殊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长晏宫内并不禁止弟子结下尘缘,只是我生性拘谨内敛,不善与女子打交道,不然也不会至今还孤身一人!”

他撒谎了。

要不是亲眼见过沈穆雪和凌子殊你侬我侬,风吟也许就信了他的鬼话。

等沈兰息回来,她要告诉他,想保护凌子殊可以,但不能把他当做朋友。

风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缓缓地把它长吁而出。

人类的事情,都是小事。

做神官,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平和。

——这句话一直在她识海中飘荡来去,是历代神官都赞同的箴言。

她向来就是个,下手不分轻重,但是心平气和的人。

风吟面无表情,缓缓地走开。

凌子殊不巧又说了一句:“神官姑娘面若冰霜时,也甚美啊。此时你我二人同处神楼之中,也算是有些缘分,千胤城恰逢魔族入侵之劫难,我辈理应施以援手,如果姑娘不嫌弃,子殊愿为姑娘守城,效犬马之劳。”

风吟没理他。

凌子殊刚才看见的假神官沈兰息守城并没有太大压力,但不影响那身飘飘如仙的漂亮礼服为他平添了几分娇弱感。

世人暂时还不知道这届神官是神魔混血,只有各地的神族内部有这个消息,还有少数魔族和古魔族了解当年风吟的父母之间惹起的风波。

凌子殊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不过,他还是本能地向风吟示好了。

风吟对凌子殊说不上有多排斥,只是她喜欢安静,他要是不声不响的话,在卯月楼的待遇可能会稍好些,可惜他开口说话了,她只能想办法让他闭嘴。

“吃点东西。”她递上一碗清水,两个窝头,摆在凌子殊面前,见他手脚不便,又在餐盘下面垫了个桌子。

凌子殊抬头,巴巴地望着她:“姑娘可以为我松绑吗?”

“晚些。”

“姑娘可以喂我吃吗?”

风吟把双手藏进了飘着好多毛球球的衣袖里,摇头:“我没有手。”

凌子殊向她宠溺一笑,往前屈了屈身,直接张嘴叼起一个窝头,咬了半口,又吐了回去:“姑娘,这个窝头一点味道也没有。”

风吟想了想,也是。

不久后,她又端了一碗水过来,摆在餐盘上:“海水,咸的。”

凌子殊实在饥肠辘辘,便不造作了,蘸着清水吃了窝头,本来还想唠几句,风吟走过来,将一大块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她虽然能借助一些不太稳定的工具远程保护千胤城,但如果两人同在卯月楼内,失去了神楼这层掩护,若是正面起了冲突,她未必打得过凌子殊。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安全,又拿了条大麻绳过来,将凌子殊里三层外三层地加绑了一遍,固定在柱子边上,又拿着一个袋子套住了他的头。

识海里有句话叫做:做事不可太狠,凡事留三分余地。

后面也有历任神官的附议,她们纷纷表示以此为行事准则。

风吟轻轻解释道:“外面危险,你在这里,不用客气,当成自己家一样就好。”

只是不能走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凌子殊可能觉得有点道理,他真的安静了不少。

风吟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凌子殊耗了那么久,都忘了看光屏了。

她钻进了遮挡操作台的帘幔里,打算看看沈兰息那边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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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神官谁爱当谁当
连载中无所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