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与喧闹夜生活无缘的普通市民们早已沉入了梦乡，唯有某间临街的二层小楼仍旧灯火通明。
若是街上有人经过，或许能看见一楼的起居室里，有几个穿着黑衣的可疑人士聚在一起，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没说两句的功夫，这帮人似乎是起了内讧，一位壮汉扼住了另一位同伴的脖颈，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紧接着，从人群中伸出一只过分洁白的手，一把扯过厚布窗帘，将屋内的场景挡得严严实实。
“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懒溜号！”
一楼起居室内，某个负责蹲守门口盯梢的矮小男子腿如筛糠，结结巴巴地对着雇主宁芙狡辩道。
“那这屋子里的任务目标呢？他们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听见属下推卸责任的话，另一位看上去像是头目的黑衣壮汉心生不满，猛地将盯梢小喽啰的领口拽起，哑着嗓子追问道。
“你敢保证任务目标没有出门？”
“千真万确，福斯特老大！我怎么敢当着你的面儿说谎呢？”
“得了，你们先别吵了。”
宁芙伸手将窗帘拉严，出声打断头目福斯特的话。
“人都已经跑了，再纠结那些也没有意义。既然你们盯梢盯丢了任务目标，那这次行动的佣金，我也没办法按照实现约定的全款支付。”
“……是，您说得对。”
黑衣壮汉无奈点头，随后泄愤似的踹了办事不力的手下一脚，直把对方踹了个趔趄。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说飞就飞的？
对着这栋人去楼空的房子，宁芙一边戴上手套，搜集残存的线索，一边反思本次行动失败的原因。
多亏好助手马修打款迅速，收到电报的当天，就往殡仪馆的账户打了不少的钱，很是解了宁芙的燃眉之急。
不仅斯特罗格先生收到了充裕的研发经费，宁芙的资金状况也好转了不少。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宁芙也就有了雇人踢门的想法与资本。
正好之前抓捕某个追杀卡梅伦教授的外包牛马杀手时，对方将扬基兰德地下的灰色产业情况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借助杀手招供时牵连出来的渠道，宁芙一咬牙一狠心，精挑细选了一支性价比高的专业团队，也就是此刻站在宁芙身后的十几位黑衣打手团。
好吧，或许这些家伙没有宁芙想得那么专业。
宁芙回头看了眼身后笨手笨脚，一脸呆样的大只佬福斯特。
便宜没好货了属于是。
由此看来，问题应该出在她摇来的这群打手身上。
或许是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走漏了风声，引起了目标的注意。
亦或是盯梢的菜鸡喽啰惊扰到了任务目标，导致抓捕行动功亏一篑。
不管怎样，老梅尔文几人是抓不到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天亮被人发现之前彻底搜查现场，尽量挽回一些损失了。
幸好老梅尔文几人走得比较匆忙，本次搜查应该能够有所斩获。
整栋房子共有三间卧房，均在小楼的二层。
从屋内没来得及带走的私人物品来看，包括老梅尔文在内，整栋房子里至少住了七位男性。
老梅尔文独自一人住在位于二楼的主卧，其余成员三人一屋，挤占了剩下两间卧房。
老梅尔文住着的主卧地板上一片狼藉，凌乱散布着许多没来得及带走的纸页与剪报。
宁芙随意捡起几页手稿，迅速浏览了一遍。
纸页上面尽是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以及潦草的缩写代称，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名堂。
再看看屋里的剪报，上面摘录的报道基本都与扬基兰德期货市场有关。
房间靠窗的一边摆着一台体积不小的无线电台，旁边还戳着根可拆卸的八木天线。
无线电台右端的接口处，有几道新留下的暴力拆解痕迹，宁芙猜测，这应当是老梅尔文等人匆忙带走某样与无线电台相连的重要物品时，过于焦急留下的划痕。
主卧的床铺下方，放着两个四角包着金属护角的结实手提箱，里面装着各式常用或是不常用的修理工具，一些用来更换的易损零件，以及三个三英寸厚，周圈刻有二十六个数字的金属转子。
有什么东西可以与无线电台链接，配件里又有这种特殊零部件呢？
结合起被加密过的无线电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宁芙把床下的两个手提箱通通倒空，把这三个高度疑似密码机备用转子的东西装回箱底，再把地上散落的文件一同塞进箱里，扣上盖子，交给雇佣的打手保管。
另外两间次卧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除了衣柜里大量没来得及带走的衣物以外，没有半点能够证明住户身份的物件。
一楼靠街的起居室只有几副消遣用的棋盘纸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隔壁餐厅的长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餐盘，上边装着吃到一半的土豆泥和罐头豆子。
由此推测，老梅尔文等人应当是晚餐时分察觉到情况不妙，这才连饭都顾不上吃完，连忙招呼其他同伙，收拾东西提桶跑路了。
至于最后一间门扉紧锁的房间，区区一把挂锁，自然是难不倒宁芙。
略施小计捅开挂锁之后，宁芙使了个眼神，让打手头目福斯特走在前面开门，以防里面藏了什么针对闯入者的机关陷阱。
打开房门之后，一股森冷的夜风裹挟着焚烧纸张的浓郁焦味，吹拂在了门口几人的脸上。
只见面前这间房间的窗帘被粗暴扯下，凄惨地堆在地板上，窗户洞开，窗台上还印着不少互相重叠的鞋印。
宁芙小跑两步，把脑袋探出窗外张望。
七对或大或小的足印凌乱印在后院的松软泥地里，一直延伸到围着后院的矮树丛处，最终消失了踪迹。
“等等，福斯特。”宁芙将窗户重新关严，一头雾水地质问打手头目，“你不是派人看住这间房子了吗？”
“对啊，雇主。”
福斯特将负责盯梢的矮个子手下推到宁芙面前。
“就是这个家伙，他一直都守在正门前面呢。”
“也就是说，你完全没有想过，屋里的人会从后院跑路，你也没多安排几个人手围住这栋房子？”
“啊这……”
瞧着福斯特尴尬的表情，宁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怎么办呢？千错万错，最终还是自己识人不清，所托非人的错。
宁芙默默骂了一句shift，转头打量起了这个被锁起来的书房。
书房里面十分凌乱，除了刚刚宁芙几人闻到的焦味以外，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烟草臭气。
贴着泛黄壁纸的墙边上，立着一个带着玻璃柜门的书橱，书脊上印的都是些经济方面的书名。
书橱旁边则是一个几乎占据小半间屋子的木质条案，上面杂乱摆着胶水、剪刀、纸笔等物，以及一个装着纸灰的大铁盆。
刚才那股纸张燃烧的焦味，就是从这个大铁盆里传出来的。
幸亏老梅尔文等人走得匆忙，一时慌乱，忘了搅乱烟灰，这些燃尽的纸灰大体保持着原状。
与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相比，这一堆逃跑时仍不忘销毁的机要文件，显然要重要得多。
宁芙连忙甩出几样差事，好让这群碍事的打手离纸灰远点，省得一不小心损坏这些脆弱的证物。
“福斯特，麻烦你打一盆水，再帮我找点油纸过来。”
黑衣壮汉点了点头，“好的，雇主。”
没过多久，傻大个福斯特就带着一盆清水和几个饼干袋子，回到了书房门口。
“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等下还得麻烦你们几个守在门外，谢谢。”
关紧房门，确保室内安静无风，没有外人打扰之后，宁芙也开始了纸灰的整复固定工作。
宁芙先是将饼干袋子摊平展开，擦净油渍，裁成大小合适的干净油纸。
在条案上取走了够用的白纸之后，宁芙又把条案上其余无用的杂物全部扫开，留下一片便于操作的空地。
这些书写用的纸张厚实坚韧，湿水后也有一定的延展性。虽不如宣纸好用，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一些。
随后宁芙从包里掏出化妆用的小喷壶，往里面灌了些水，又酌情加了点擦脸用的保湿甘油，用尽量轻柔的方式，往纸灰的斜上方喷洒液体。
可惜宁芙身上没有带着酒精，只喷洒甘油水溶液，效果多少要打点折扣。
等到纸灰逐渐湿润软化后，宁芙屏气凝神地将纸灰揭剥下来，字面朝下，贴在桌面的油纸上，并用干净的软毛化妆刷子轻柔抚平皱卷凸起的部位。
做完了初步处理工作后，宁芙裁了块比纸灰略大的白纸，在上面薄薄涂了层浆糊，一点一点地粘贴纸灰片。
如法炮制粘好了所有成型的带字纸灰，宁芙再将它们翻转过来，小心撕揭掉油纸，再次将粘着纸灰的白纸展平之后，在白纸未黏贴纸灰的另一面刷上少许浆糊，粘在平滑的硬木板上阴干。
等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这些关键的物证终于处理完毕。
赶在被早起的街坊四邻察觉出异样之前，宁芙与她雇佣的十几名打手溜出房门，带着装有证物的手提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参考文献：《整复固定烧毁文件的新方法》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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