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出口仍旧是死路，不过有另一条向下的楼梯。
简星唯踩上去第一步，有实感，他也就放心地去试探第二步了，还没完全落至下一阶梯就已经有了踩到地面的感觉，他意识到不太妙了。
电光火石之间，机械摩擦的轰响里，他的身体极速下坠。
他不是在向下的阶梯上，而是走进了升降电梯。
他连忙贴到最边上，脚跟提起减少冲击，坠到地面时一阵头皮发麻。
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涌入鼻腔，简星唯听见了工具一下一下敲击的声音，声音来自走道尽头。
阴暗狭窄的走道两侧堆满了杂物，不完整的塑料人体模特，塑料残肢。
简星唯小心翼翼地前行，望见了硕大的台灯下有人正埋头工作，手持电钻，在塑料模特头上钻出了眼眶的形状。
对于外人的到来，那人并没有表示什么。他有各色的颜料，各式的画笔，不过画出来的人脸依旧是夸张又劣质的假人感。
模特关节僵硬地扭动，从画师手中站了起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了起来，塑料外壳都像是真实的皮肤一样细腻。
假人模特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目的明确地顺着走道向外走去，路过简星唯时甚至开口说了一句：“要我说地下室根本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嘛，这里原来不是美食广场吗？”
画师开始着手画第二个塑料模特，模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很眼熟，到五官完成后，简星唯隐隐约约认出来了。
这是几分钟前吐癞蛤蟆的那位大哥。
“他已经死了吗？”简星唯问。
“哦我天呐。”画师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工具砸在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摸来案台上的近视眼镜，卡在自己高挺的鼻梁上。
“不好意思，我原来以为你是我的作品之一呢。你来这里做什么，真是的，还没轮到你呢。”
短短几分钟，那个人已经死了吗？无论简星唯对这位画师有多么好奇，现在当务之急都是回去查看情况。
可是在他转身时，塑料模特纷纷摇晃着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前。
“你好像真心实意在维持着这场怪异，”简星唯说，“你的天赋也许是【傀儡】？”
“天赋？外面是这样称呼突然出现的能力的吗？”画师笑了笑，“听起来外面已经有对付它的办法了？可惜太晚了，我与它早就是一体的了，同生共死。”
“这里很少有人来，如果来到的话，我就会把他们留下，正常应该是有一套死亡流程的，不过偶尔我也想对照活人去做出更完美的作品，同一个人不能有两个嘛，所以只好掐断原本的流程。因为你一点也不怕我，而且你长得很符合我对完美作品的想象，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别和我讲。”简星唯冷漠回绝，旋身拆下了傀儡的脑袋，向画师攻击的时候又被新一批聚拢而来的傀儡挡住。
密密麻麻的傀儡越聚越多，难以想象画师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制作了多少傀儡。
他固然能够冲破包围，可是好不容易给画师的致命一击也只是打散了一片幻影。
真真假假，形势已经对他越发不利，他被一群不怕痛不怕死的塑料人挤得快动弹不得了，这太不妙了。
简星唯再次向假画师的方向虚晃一枪，等到傀儡也冲击过来时，就蹬着墙面跨出了包围圈，单膝落地后飞速起身，向前方冲刺。
他踩到楼梯上，拼命拍击看不见的墙面，果然拍到了按钮。
虽然电梯是失控一样坠下来的，但既然刚刚那个假人能从这里上楼，说明还是可以运作的。
“电梯门”合拢的刹那，还是有一个傀儡挤了进来跟他站在一起。
简星唯攥着它的脖子把它往“电梯门”上掼了几下，塑料壳碎裂开来掉在了地上。
他踩上了一楼，原路冲回去，看见了爸妈，还有穿着新衣的许佳乐等人。
“你们买衣服了？”简星唯呼吸还有点急促，没缓过来劲。
“是啊，”许佳乐说，“我们本来就是想进人家店里看看有没有出口，结果就被售货员拦住了，非让我们试试衣服，他们力气可大了……呃跟你差不多，大有不同意就揍死我们的感觉。”
“买衣服付钱了吗？”
“付什么钱，哪有钱啊，手机里的钱也不能用，不过他们也没想起来找我们要钱，我们就赶紧出来了。”
“癞蛤蟆呢？”简星唯简短道。
“癞蛤蟆？哦哦你说他啊，我们正愁这事呢，售货员小姐大夸特夸他长得好看，非要他留下来做试衣模特，这事很明显不对劲，不过他尤其夸张，当时就哭爹喊娘的死活拽着我们不松手，但还是被硬拖走了，我们正商量着要不一起进去打一架把人救出来。”
简星唯有点头疼：“衣服脱下来，去看看能不能退。”
“啊？啊？不用吧……一件衣服而已我穿着还挺合身的。”
简星唯说：“脑子不清醒，没救了。”
说完就朝那家店走去。
售货员小姐异常热情：“买衣服吗，全场五折哦。”
“能退衣服吗？”
售货员笑容僵了一下，在灯光照射下有一瞬光滑塑料的反光。
“不好意思呢客人，一经选购，概不退换呢。”
“你们这新来的男模特呢？”
“他明天才开始上班哦客人，现在他在哪我们也不知道呢。”售货员说。
简星唯假意在服装店逛了一圈，他看见地上有几只乱跳的蟾蜍，顺着它们的来路，简星唯拉开了一扇装着镜子的柜门。会吐蟾蜍的人就蜷缩在里面，腹部被剖开一个大口，一只巨大的金蟾蜍从中跳了出来。
简时华和杨春不放心地跟过来，结果见此情此景又赶紧闪到半边扶墙呕吐了。
顾成卓忍着反胃道：“我怀疑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明明自己乱吃东西身体已经出现异常了，还一直怂恿大家进店，他想拉着大家一起陪葬。”
“也许吧。”简星唯点点头。
有人不幸便希望有人一同不幸，以此为最大的宽慰。此时追究是否如此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人已经死了。
售货员高兴地捧起乱跳的金蟾蜍，搁置在了收银柜上：“招财的宝贝我们这回也有啦！”
做完这件事，她才想起来处理次要事务，“砰”地关上了柜门：“客人，请不要乱动我们的私人物品。”
站回到店外，大家都离那些堆笑的售货员远远的。
许佳乐已经扔掉了他那件价格不菲的衣服，欲哭无泪：“那个人不会是因为穿了这里的衣服才死的吧，那我不会完了吧。”
“还没轮到你。”简星唯说。
“啊？还真的会轮到我啊？”许佳乐脸色更苦了。
“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长点心吧。我去五楼看看。”
“你，跟我一起去。”简星唯指指顾成卓。
“我？”
顾成卓虽然疑惑，还是跟着走在了后面：“我以为你会觉得其他人都是累赘。”
简星唯想，当然是累赘了，他自己有办法全身而退，其他人的安危就不能保证了。但他可不能让顾成卓不小心变成温室里的花朵，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好。
五楼竟然全然封闭，外墙颇有点古色古香，竖着几扇屏风，中间留一处开口。开口处有人看管，拦住了二人：“不好意思，这里是VIP区，只有消费到一定金额的VIP用户才能进入。”
透过此处向里看，能看到偶尔有人经过，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实在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特征，有人说话时嘴里吐珍珠，有人吐塑料壳，有人吐眼珠子。
顾成卓明白过来：“那人肯定是个VIP用户。”
简星唯向前摸了摸，果然有空气墙，说明硬闯进去是被怪异力量严格限制的行为，只能寻找其他限制较小的突破口。
【幻想大厦】的载体多半就在这个所谓的VIP特供区了，要成为VIP用户才能进入？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大了，他可不想嘴里也吐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要消费，我们去一楼买些珠宝好了，这样没准吐出来也是珍珠呢。”顾成卓说。
简星唯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笑话了。”
“我有一个更冒险但更安全的办法。”
顾成卓：“你是不是说成了一对反义词？”
“你听我说，公开信息里说过，怪异都有其载体，就像【捉迷藏的鬼】，它固然有一整套体系，但容纳异化因子的载体就是真正的‘鬼’，所以只要控制了鬼，整个体系都会瓦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找到那个核心然后控制？怎么控制？”顾成卓问。
“准确来说是收容，不过我肯定是不知道怎么收容的，专业的事只能交给专门的人干喽。我只能消灭它，然后祈祷它死后释放的异化因子不足以把我们都变成怪物。”
简星唯带着顾成卓重新回到了一楼。
“所以要来一起试试看吗？不是成为VIP去找它，而是让它不得不主动来找我们。”
对路上的事不是很想写，这个处理完就会立刻去到末日主城区，稳定下来，开始搞事业和养怪物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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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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