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前。
当那枚铜币掉落的那一刹，陈生猛地将那铜币捡起，只不过刚把那枚铜币紧紧攥在手中，陈生就忽然呛出一大口血来，浑身颤栗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咳咳咳咳咳……”
一阵呛咳过后，血腥气也死死地灌满了他的鼻腔，双脚一软直接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血……”
本身就糟糕的状态再加上晕血，陈生恍惚地盯着眼前的那滩血迹，嘴唇哆嗦得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好在他撑住了没有像之前那样见到血就直接晕了过去，但他的状态旁人一看就很不对劲，周围的镇民们面面相觑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叫人喊医馆的坐诊大夫赶紧过来。
一旁的小黑水也挪到了编号0830的脚边，很是焦急地把小触手缠在了他的身上。
“……”
“……你没事吧？”
听见江烟担忧的询问，那双三白眼才缓缓抬起，占比极少的黑眼珠看向了声源处，遍布视野的红色瞬间被那点白色所冲淡，只不过因为状态不对，编号0830的那双眼睛瞪得极大，更显得一双眼睛十分得瘆人。
陈生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萝卜的身上，试图遏止内心深处的恐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压制得很好，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发作了……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位面后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而下，一些不该出现的念头也时常冒出来……
陈生的身子发颤得也更加厉害。
他张大着嘴大口大口地试图呼吸，甚至还试图把嘴套拿下来呼吸更多的空气，因此他嘴套附近本来都愈合了的皮肤再次被撕开，又增添了道道深深的抓痕。
“咕唔……”
“捂住！手！这样……捂住！”
恍惚间，陈生听见了萝卜的声音。
他听得有些不太真切，只不过在看见不远处的小萝卜挥着双手招呼着，给自己做出用手捂住眼睛的动作时，那死死抠着皮肤的手这才停了下来，编号0830学着它的样子，缓缓抬起将自己的眼睛捂上。
可这一次不只是晕血的缘故，因此就算视线被遮挡，那抹红色依旧无法在他的眼前散去，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继续用力，躁狂到甚至想要把眼睛挖出了。
挖出来……就看不见了。
“吭……”
喉间不住发出着犹如困兽般的低吼，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随时就会暴走。
‘‘……’’
但就在这时，原本缠在陈生身上的黑水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刚刚还如同发病了般的人，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那双被手死死捂住的眼睛，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在一瞬整个眼球迅速转化为全黑。
很明显，此时黑水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
江烟也察觉到了黑水的行为，可还没等它放下心来，脑海中忽然感应到黑水传递过来的断断续续的一段段的声音，但准确来说这些声音并不是黑水平日里与自己的交流声，更像是黑水与陈生之间的交谈，却被江烟给捕捉到了，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烟并不能准确地听见此时黑水在说些什么。
只能感受到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不甘……愤怒……哀伤……各种负面的情绪死死交织在一起。
过于混乱的感知，也让江烟一时有些分不清楚这情绪的来源，究竟是黑水，还是……陈生。
‘‘……’’
‘‘求……求求……’’
忽然间，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只见从陈生弓起的背部忽然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哇’地一下直接将之前暂时储存在他体内的那张大圆床吐了出来。
只不过让镇民们震惊的不只是那张凭空出现的床铺，还有此时躺在那张床上的……死人。
可还没能等他们对这具‘枯尸’再做出反应，就见那状态很不对劲的人身体忽然不抖了，就像是恢复了正常，附着眼睛上的那只手也慢慢拿了下来。
“天……天哪……”
那占据了整个眼眶的黑色，远比之前陈生的那双三白眼还来的吓人。
人群中也有些人与那双可怖的眼睛对视上后，就发出了惊恐的惊呼声，刚刚还十分友好的镇民们，也因为这一行人越来越怪异的行为而感到了不安。
“……”
但此时犹如‘鬼’上身般的陈生旁若无人，视线紧盯着编号0895那张如同毫无声息般的脸许久，自他的喉间甚至还发出了一丝泣音……就如同失去了什么后终于眼穿心死的那般状态。
似乎躺在那边的编号0895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随即在所有人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陈生直接沾着地上的那滩血渍，在地板上用力地划拉出一行行的字——
‘可怜家父即将归西，变卖家产却无法买棺安葬，求好心人施舍……’
明明见不得血色，却依旧执拗地强撑着书写，血干了，就将手指咬破，继续写着。
一笔一划，血字混杂着泥土，除了刺目的鲜红还透着一股压抑的无力感。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编号0830的面上早已无声地被泪水覆盖，随即他的脊背缓缓弯曲，额角紧紧地抵在地面，滑落下来的泪水也与那泥泞混杂在一起。
……
“行行好……”
-
“……”
“意识混乱？”
[嗯，刚到这个位面的时候我就有感觉到编号0830的状态就已经不大对劲，很可能这个位面存在什么刺激物会引发他暴走，在这种情况下又和黑水融合容易造成多方不平衡的情况，导致他的主意识混乱。]
青楸瞥了一眼那边，刚刚他们也有试图制止，但下场就是小鸟刚‘啾啾’两句就直接被连着嘴被布条五花大绑封印住，扔在了‘归西的老父亲’旁边当‘陪葬品’。
[现在只能等他自己冷静了。]
“……”
青楸的话却也令江烟更加的担忧，此时的陈生不断地在那磕头乞求，求着周围围观的人们‘施舍’他，而当那些不明所以的镇民们真的又给了钱，一听到有铜币落在地面的声音，陈生的额角又重重地往地面上磕了几下。
乞讨的动作娴熟到仿佛他已经做过了非常多次。
……
“啧，什么情况？听说有妖族的人居然敢在我岐山的地盘上闹事？！”
一道蛮横的声音忽然响起，当听见那道声音时，围观的镇民们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些避让不及的人直接被来人推开，但面对这人如此行为，镇民们明显敢怒不敢言。
似乎对于这盛气凌人的青年十分忌惮。
“……”
当面前的钱币被一只脚踩住时，那磕头磕个不停的人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你这妖族的……”
来人刚打算再张嘴讥讽几句，可当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抬起头看向他时，来人心底也是忍不住一咯噔。
异常的眼睛，铁质的嘴罩，颈部的枷锁，破损的衣物，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明明是在做着最卑微的乞讨之事，却能也能让人感觉这人并不简单。
但来人在愣怔过后，却也因为自己居然会对妖族的感到怯意瞬间变得恼羞成怒起来，“我说……死的人还特地弄到南城来我看你是居心不轨吧！指不定这具尸体身上有什么会传染的脏病想要来祸害我们南城是吧……瞪什么瞪？呵，怕不是被我说中了？”
陈生紧紧盯着那人，他也终于说出了除了乞讨外的其他的话，“没有……没有病……”
“啧。”
闻言，来人脸上嫌恶更甚，脚直接一踢，钱币混着尘土瞬间被一同踢到了陈生的身上，“呸！还敢狡辩！！妖族的没一个好东西！看我赵四今日就代表岐山好好治治你们这些低等的修行者！！！”
“……”
编号0830那半抬着的眸子，也因为那一声声辱骂更加恍惚，黑色的眼珠子开始附上一层猩红，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害怕和屈辱，但这根本就是即将爆发的前兆……麻木无神的眼中，一股杀气也渐渐充斥其中。
‘‘脑子……脑子……’’
‘‘吃掉……吃掉……’’
被青楸捂在手里的小萝卜忽然又捕捉到了黑水的声音，忙透过指缝继续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只见此时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身子又开始发颤，一滴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但也只有江烟他们这种知道编号0830能力的人才会察觉到那滴落在地的‘汗珠’在溶于地面的那一刻，竟飞速地冲着还喋喋不休的赵四移动。
‘‘……’’
只不过就在黑点即将把赵四拖下来吃进肚中时，猎物却被一只脚‘嘭’的直接踹飞，而失去了猎物的黑点也紧接着被那只脚踩住，暂时无法动弹。
“……”
因为被人‘打扰’了，编号0830的眼睛也移动着，改为盯住了那个碍事的家伙。
但出手制止的青楸却没有理会陈生的眼神，反而看向了周围的人群。
他能够察觉到周围多了好几道视线，正隐藏在人群之中观察着他们，而且那几道视线的主人明显也来者不善……
不由得，他的手收得更紧了，掩住了小萝卜的身影。
……
“咳咳咳咳咳……”
那狼狈倒地的赵四捂着心口吐了好几口血，他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高大身影，这一刻他的恼怒甚至压过了惧意，他怒吼道：“你竟敢伤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但青楸都不理会编号0830哪还会在意他，对于这个救了他小命还完全不自知的家伙，青楸在凉薄地扫了他一眼后就开始寻找人群里的异常之人，而那赵四只与那双金眸对视上了一眼，就下意识地噤了声。
他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辱陈生，也只是因为对方居然跪在地上，一看就好欺负。
这会儿意识到自己似乎碰到了个硬茬子，赵四此刻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只不过在注意到那黑肤男子不仅穿着上和那跪着的人差不多，甚至脸脖子上还佩戴着一样的枷锁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又嚷嚷了起来，“你们看到没有这些家伙就是一伙儿的！！！这些妖族的家伙居心叵测，现在居然敢公然挑衅岐山弟子！！！身为南城的人怎能容忍妖族人在此撒野！！！”
赵四这是打算拉周围的镇民们和他站在同一阵线，毕竟就算如今三界交好，但如若哪个修道者敢动平民百姓，那也是大罪。
到时候都不用赵四亲自动手，就有人会收拾他们的！
可令赵四感到意外的是，周围的镇民们并未立刻表态也不知在犹豫什么，这更是让赵四脸上无光，他作为今年岐山弟子大选排名第一位，已是岐山预备弟子的他……如今在南城谁不是敬他三分？
而正当赵四又要破防开骂时，一东西‘咻’的一下飞了过来直接塞住了赵四的嘴。
整一个物理闭麦。
“……”
一旁观望中的镇民们自然也发现了赵四的情况，脑袋好奇地一歪一看究竟是什么飞了过来。
但当他们看清堵住赵四嘴的东西是什么后，却无一不是满脸疑惑。
“蘑……蘑菇？”
-
“臭嘴！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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