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张氏

张氏最奢华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水榭。

在整个张氏院落的最中央,碧波粼粼的湖面上,一座由琉璃、贝壳、珍珠、宝石堆砌而成的水榭亭亭而立,它是世间最美好珍贵的事物的集合,是神女投向人间的信物。水榭立于日光月光最完美的洒落位置上,在黑夜里,月光为这樽琉璃水榭披上一层朦胧温柔的纱,烟雾一般的光芒漂浮在湖面上,像是天上星河倒映在人间,衬得水榭犹如仙境。

周自衡站在不远处,惊叹于水榭的巧夺天工,每一片琉璃瓦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但大多与海洋志怪、海洋故事有关,在珍珠贝壳的点缀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周先生似乎格外喜爱这亭台水榭。”

背后传来张自骞的声音,周自衡回过头去,在这样温柔皎洁的月光下,连他脸上那一道伤疤都变得柔和起来。

“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周自衡笑笑。

张自骞对周自衡有些敌意,一方面是初见时他盯着自己的脸看很不礼貌,另一方面他自称是许义故友,可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慰问过许义,实在不像是朋友的作派。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周先生自称是许义故友,为何当年许府满门被屠,未曾伸出援手?”

周自衡做出惊讶的表情:“许府满门被屠他竟也和盘托出?想必二位一定是感情深厚,否则凭许义的性格,应当不会揭开伤疤。”

张自骞不置可否,神情却更沉了些,他整个人退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一头凶恶的猛兽,打量着周自衡,仿佛一旦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就要周自衡为此付出代价。

周自衡心里皱眉,张氏两位公子性格还真是截然不同,大公子性情阴沉不定,一道伤疤衬得他心狠手辣,但又看起来格外重视许义,关心张自寒,二公子性格跳脱,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但又能做出“大哥要害我”这种猜测。

周自衡斟酌:“许府被灭门前一年,他曾来找过我,只是当时我身受重伤,外加师门动荡,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师父,您老人家在上,就原谅我这随口扯的谎吧。

远在圣山的林有别打了喷嚏,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张自骞没再说话,也不知是相信了这番说辞没有,过了好久,久到周自衡都怀疑是不是没蒙混过关了,他才从阴影处走出来,道:“许义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估摸着还有三天他就要回庄兰了,到时候你们再聊吧。”

周自衡长舒一口气,心说糊弄张自骞可比糊弄秦一灼张自寒难多了,那两位只是小孩,随便骗骗就相信了,这位可是目前张氏的实际“掌舵人”,不说些半真半假的话很难取得信任。

许府被灭门这事周自衡是知道的,五年前许义不知为何也要进剑冢,出来后还要找他玩,但他一向不喜欢许义,也看透了他的狼子野心,所以不曾松口。没过多久他就和席冰漪去了一趟席堡,又在其他地方游历,一年后虽然听说了许府的惨剧,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周自衡冷淡地想。

只是可惜了断雁刀的传承,听闻现在的许义也只有半阙刀法,另外半阙在那场灭门惨案中丢失了。

与其说许府惨祸震惊武林,不如说当时的“红尘剑主”名号要更为响亮,一桩惨案,茶余饭后作为谈资,除去唏嘘,也就只剩往事了了,淹没在岁月中。后人都逝去,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家破人亡的许义。毕竟一个半阙的断雁刀,和一个冉冉升起的武林新星红尘剑主,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想到这,周自衡轻轻笑了笑,回道:“自然,我可是,期待好久和许义的见面了。”

许义啊许义,为何如今武林盛赞你重情重义当得起断雁刀传人呢?周自衡玩味地想着,之前在圣山,你不是还是个不可一世目空无人的大少爷吗?满门被屠,竟让你改变如此大?

同一时间,秦一灼在温暖舒适客房里,也有些神思不属。张自寒为他们这些朋友都安排了很好的房间,干燥温暖,在秋日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他却有些淡淡的不安,这种不安从他们离开里阳起就开始了,让他有说不上来的忧心。

从周自衡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在里阳城主府以周自衡彻头彻尾的失败而告终,虽然他也泄愤似的杀了人,可对方明显更加狡猾,也知道更多“秘宝“信息,这一局是周自衡铩羽而归。

秦一灼从衣领里掏出被体温温暖的玉牌,像小时候一样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刻字,有些出神。

这玉牌会是引起争夺的“秘宝”吗?

秦一灼想起小时候在密林里生活的时候,其实他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每到十五父亲总会突然消失,留他和母亲两个人赏月,度过每一个夜晚。但他知道父亲是爱他的,与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同,父亲的爱是一种更沉默的支撑。他的童年也曾被爱包裹,所以对他而言密林并不是什么危险之地,而是他记忆中最朴素温暖的家。

所以秦一灼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要将他抛弃,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直觉告诉他,父母的怪异,和周自衡正在追求的事息息相关。

秦一灼握紧了玉牌,推开窗户,任由微风拂面,像一双轻柔的手带来栀子花的香气。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低头用食指绕了绕香囊,再抬头时却发现窗下一处古怪的灰尘。

那灰尘像是刚燃尽的烟,苍白、还带着点点温度,被风一吹,细小的烟就被彻底吹断了。

秦一灼走出去,捻了捻外窗下的灰尘,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

第二天,陈伯带着周自衡三人前往饭厅吃早饭,却见张自骞匆忙离去,连点头示意礼貌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走了。

周自衡若有所思地问陈伯:“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陈伯叹口气,一脸忧愁:“我们前往西芹合的商队在那出了些问题,如今在西芹合无法动身回来,大公子正要去处理这事。”

“是许义护送的那支吗?”

陈伯点头。

张自寒打着哈欠,几人在饭厅前碰面。周自衡今天换了一身红衣,他这张假人皮相貌并不出众,但周遭气度不凡,穿着红衣格外张扬明媚,像一柄出鞘的剑,让人不由得醉心赞叹一身气蕴,连平凡的面容都变成恰到好处的留白。张自寒一见到周自衡,立马眼睛放光,人也不困了,兴冲冲道:“自衡哥哥,你这身衣服好好看!”

席冰漪赞同地点头:“是的是的,看来我和二公子眼光一致。”

周自衡失笑。

两个活宝一碰面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吵闹,整个饭厅都是他俩热情洋溢的声音,周自衡和秦一灼默默喝粥。周自衡想了想,凑过去问秦一灼:“今天练了没?”

秦一灼知道他指的是拳法,郑重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带着虎牙的笑容:“练了,待会打给你看。”

周自衡视线飘到那颗小虎牙上,神情有些恍惚,他默默地想,难道是最近遇到了席冰漪和张自寒两个情绪热烈的人,让他也生出一点活力来了,竟然能注意到别人有没有虎牙?

几个人各怀心思吃完了早饭,周自衡看向张自寒,状做无意地问道:“今天早上看到你大哥急匆匆去处理商队的事了,那是张氏的商队还是你大哥私有的?”

据周自衡所知,张氏的大部分船只都在这两位公子的掌控下,曾经铁血手腕打家业的老头子目前是半退隐状态,一概事务都交给了两兄弟。在其中,其实是张大公子操劳较多,就连张自骞的商队创造的利益,都要比张自寒的多。

张自寒没听出周自衡的试探,大大咧咧道:“哦,那是我大哥私有的啊,能让许义卖命的只有我大哥私有商队了。”

“那你也有自己的商队咯?”

“对呀。”张自寒拿起一块点心,“我的商队这几天还没有出发,估计明天出发,你们要去玩玩吗?”

席冰漪来了兴趣:“可以吗可以吗?但这不会耽误你们商队的事吧。”

“我可巴不得你们来呢,许义只为我大哥卖命,我们家其他的打手武功都比较平庸,你们来了这次的贸易肯定事半功倍!”

席冰漪闻言两眼放光:“我还是第一次出海呢!”

周自衡继续问道:“是往哪的贸易路线?”

张自寒思索片刻:“好像是去西芹合吧,最近的大头都是和他们做的,你们要去吗?去的话我帮你们塞进去。”张自寒眨眨眼睛。

席冰漪欢呼:“去!当然得去!”

周自衡在一旁微笑,算是默认了。

秦一灼视线在周自衡张自寒身上转了个来回,心里嘟囔: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周自衡其实没打什么主意,他只是想快点见到许义,也好奇张自骞那样的人会为了什么着急,更好奇这张氏两兄弟的故事。

一个“保命符”,但只保张自骞商队的命;一场追杀,却不在乎张自寒的生死……这张氏真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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