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也看见了那一束烟花,华美绚烂,像一朵在空中绽放的血红的花,预示着张氏如今困顿的处境。
他沉默地拔出红尘,有些无奈地看向面前的女人。一夜过去,女人一点未动,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过了整整一夜。
“前辈,这又是何意呢?”周自衡难得感到了焦灼,那束爆炸的烟花告诉他时间不等人,他不知道许义去哪了,是否回张氏了,但实在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好重新面对眼前的女人。
女人抱臂,有些懒散地靠在树上,眉眼还带着倦意,她叹气:“我只是来拦你,不让你回去罢了,你安分点,我也轻松点。”
周自衡不敢小觑女人,她看似轻松懒散,但每块肌肉都格外有力,浑身有节奏地律动着,肌肉关节都像在呼吸一般,给周自衡很强的压迫感。
但他实在不能再等了,休息了一夜周自衡觉得自己已经不像方才那样疲累,他握着红尘,打算试试女人深浅。
红尘横在胸前,寒风被切成两半,周自衡眼神冷漠:“前辈,请。”
言毕,周自衡提剑动了!
他像一缕风,融入寒风中,无声无息地接近女人,红尘泛着冷光,如风割面,轻但厉劈开女人身前的空气!
女人还是那副眉目含笑的模样,她抬膝、点脚,竟精准无错地点在红尘剑身最中央的位置,迫使红尘再无法寸进分毫。
好强大的力气,好敏锐的观察力!
周自衡惊讶女人竟能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位置,也惊讶女人能如此精准地点在红尘的平衡点上,更惊讶女人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他不仅不能再寸进,更有握不住红尘的痛感!
周自衡深吸一口气,果断放弃,不再僵持,直直向后退去,却也正好躲过女人从侧面挥来的一拳。
这一拳甚至挤压了空气,让后退的周自衡产生强烈的窒息感。一滴冷汗从额角坠落,他甚至没有发现女人的动作,要是当时选择错误,这一拳可就打在他的脑袋上了。
好纯粹的力量,好隐蔽的手法。试探过后,周自衡不敢托大,打起十二万分注意力,紧紧握着红尘。
仿佛真如女人所说的一般,她不打算杀周自衡,来这的目的好似真的只是为了阻止他。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挪动过,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周自衡不敢放松,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红尘的脉搏,感受着这把奇特的剑的跳动与呛鸣。
他无法领会红尘的真谛,无法赋予红尘灵魂,但他自负“红尘剑主”,自然有自得之处。
随着周自衡合上眼眸,红尘却越来越亮,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迸发出强烈的生机!
“红尘剑意……”女人出神地盯着耀眼如火光的红尘,喃喃细语,“小舟,你还真是令我惊讶。”
终于,周自衡睁开了眼睛!
澄澈坚定的眼眸中,红尘像一团火、一只鸟、一首歌,这是他仅有的美好记忆、情绪的集合,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憧憬。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世界寂静,剑意吻上女人的面颊,像要抚走她所有的苦痛。
死寂过后,那一线红光成为世间唯一的亮色,周自衡定定地注视着那抹耀眼的、火红的光彩,眸中倒映着火红,分不清是红尘还是他自己的泪。
剑意从上到下砍断了女人背靠的树,竟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竟在一片寂静中,竟在了无声息中,红尘无声得造成威力如此巨大的破坏!
周自衡无悲无喜,他垂下剑尖,却没有丝毫放松。他侧过身去,平静地注视着死里逃生的女人。
女人后背黑色的夜行衣被割开裂口,也不知衣服是什么材质做的,竟保护着女人的身体没收到一点剑伤。
但女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她肺腑翻腾,胸腔作痛,勉强咽下一口血腥,平复了好久翻涌的气血。
“真令人吃惊。”女人声音嘶哑,目光却发冷,“要不是不能杀你,我真想在这把你解决了。”
周自衡其实也不好受,折桂印烫得他皮肉发疼,好似在欢快地跳舞,一跳一跳,连带着心脏也陷入了特殊的节奏。
然而此时局面却更不利了,他已经用出最自信的一招,女人却毫发无损,除了衣服破了,竟然就没受到什么伤害了!周自衡脸色沉下去,他再次举起红尘,心里却没底,不知道女人还有什么底牌。
即便女人不想杀他,可再拖下去……
周自衡望向张氏的位置,隐隐生出不安。
-
张自骞的话如同号角,吹响了争端。
他率先抽出身旁护卫的佩刀,趁萧杉还在发射传令烟花,猛地砍向对方的右手,丝毫不留情面。
萧杉冷笑,左手举起含在鞘中的绣春刀,剑鞘抵住砍来的刀,他放完烟花,右手抽刀,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握着绣春刀就去挑张自骞的手筋。
张自骞却只为阻挠,见阻挠失败,立刻抽手,高声呵道:“来人,给我把萧杉拿下,生死不论!”
他身后是蓄势待发的五个护卫,得令后顿时如乳燕投林,飞扑向萧杉。
萧杉冷笑,绣春刀与兵器相接,发出冷冽声音,他声音阴郁:“大公子,我的人正埋伏在二里地外,你确定要对我下手?”
张自骞眼神狠毒,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萧大人,你未免过于自大了,你以为张氏这么多年只做海上生意吗?”
萧杉细思张自骞话中深意,他皱眉,一时间身形僵硬,被护卫砍伤背脊,他有些难以置信:“张自骞,豢养私兵,难不成你真想造反?!”
他虽有备而来,但万万没想到张氏竟然狼子野心,竟然豢养私兵!这么年张氏屡屡退让,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和朝廷误以为张氏软弱可欺,没想到背地里竟做了这样的事?!
张自骞被萧杉这猜测气笑了,从牙缝里挤出话语:“萧大人,说笑了,水师罢了,可别扣上造反的帽子。”
张氏有一支特批的水师萧杉是知道的,但那水师不过是些略懂拳脚功夫的普通人,萧杉不信张自骞盲目自信到认为他的水师可以与锦衣卫碰碰。
他一边在五位护卫的联手下节节败退,一边怒火中烧:“张自骞,你最好是真的水师!若我今日不死,明日你已有反心的状告就会呈在圣上案头!”
张自骞眼神一暗,他语气生冷:“看来萧大人今日是不得不死了!”
萧杉激怒过张自骞后,却没再看张自骞,反而把视线转向正作壁上观的张自寒,他语气含笑:“二公子,你在等什么?”
张自寒面色平静,不再是那个傻里傻气的作派,他语气冷漠:“萧大人,您说什么呢?”
他是那样冷静,那样镇定,好像张自骞与萧杉如何都与他无关,好像今天萧杉逼迫威胁的不是他的家。他甚至可以平静的看着自己大哥与萧杉之间的仇恨,像个局外人一般旁观。
一旁袖手旁观的席冰漪却生出强烈的不安,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冷漠的张自寒,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关头,萧杉会选择向张自寒求助?下一刻,那股不安化作现实,她眼睁睁地看着张自寒命令其中两位护卫反水倒戈!
那两位护卫收到张自寒的命令,不再追杀萧杉,萧杉压力骤减,绣春刀虎虎生风,快要突破包围,他几乎要大笑出声。
“张自骞,看看你的好弟弟吧!”
张自骞神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今天这番局面,他甚至没有往张自寒那里投去一个眼神,只专注地盯着受困的萧杉,沉默不语。
眼下几人中,只有席冰漪还在状况外,她不明白为什么张自寒不愿意帮助张自骞,不明白为什么张自寒可以那么冷淡,那他们一起玩耍的时间,那些稚嫩的真心,算什么?
席冰漪想到张自寒说,是自己大哥追杀他,是自己大哥贪恋权利……
她浑身颤抖,即便再不敢置信无法想象,依然通透地明白了一切——
张自寒背着自己大哥与萧杉勾结,弃张氏、自己的家为不顾。可是为什么呢?张氏覆灭,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即便看穿了张自寒的立场、做法,但她不理解他的动机。席冰漪脑子里一团浆糊,想通了一些事,却无法想通另一些事。
秦一灼捂住席冰漪的眼睛,他叹口气:“梅乐,这与我们无关。”
“没什么不一样,不要多想。”
张自寒看着颤抖的席冰漪,目光又缓缓移到秦一灼身上,他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却被更大的野心覆盖。
“送梅小姐秦先生去休息。”
他冷漠道。
秦一灼深深地看向张自寒,他表面平静,内心却犹如火在烧。
他想起初雪那天,满身狼狈的周自衡。
席冰漪一把扯下秦一灼盖在眼上的手,她抽出鞭子,恶狠狠甩了一下,止住奴仆上前的脚步。
她双眼通红,却仍然坚韧,高声呵道:“我看谁敢动我!”
“我倒要看看,你们张氏到底是个什么香饽饽!”
秦一灼守在席冰漪身后,明面上的局势分裂成四块:执意要杀萧杉的张自骞、拖延时间等待锦衣卫汇合的萧杉、袖手旁观冷眼相看的张自寒和怒气冲冲的席冰漪。
一切都乱成了一锅粥,却谁也看不出慌乱来。萧杉有锦衣卫做底气,张自骞手上扣着水师这张底牌,张自寒不知还有什么后手没出,秦一灼打眼一扫,势弱的唯有自己和席冰漪这两个外来者。
张氏的命运,要在今日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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