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也只得暂时压住火气转身，沉声道：“二哥的好意弟弟心领了，陛下事务繁重，就不要拿这些事去烦扰陛下了。二哥也不必为难，弟弟再去想想别的法子就是，告辞。”
梁王心底暗笑，他就料到依赵琢的性子不会禀明陛下。他下大本钱布了这个局，若不将他晋王府掏空喽，岂不是对不起他的一番谋划。
梁王状似无奈的说道“老三你就是这个性子，凡事都要硬撑着。还是那句话，让你的侍女和我的人比一场，你赢了便依你，要是我赢了便依我，如何？”
晋王垂眸掩住眼底的怒气，冷声道：“二哥非要如此吗？”
梁王笑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罢罢罢，今天她若是赢了，你前头说事我也应下了如何？”
晋王沉郁的看向梁王，道：“既然二哥执意要比，弟弟自当遵从。不过我这侍女是娘娘所赐，臣弟另选人来。”
梁王闻言兴致更浓，道：“竟娘娘赏给的，经娘娘调教过的肯定差不了，我更得见识见识了。”不等晋王拒绝直接拍板道：“好了就这么定了，这又没外人，难道你的侍女在本王面前献艺，还委屈了她不成？”
事已至此，半夏明白今天这舞她是非跳不可了。于是缓步走上前，屈身道：“承蒙梁王殿下厚爱，奴婢愿献艺为两位殿下助兴。只是奴婢粗苯，尤不擅于此道，跳的不好还请殿下勿怪。”
梁王似笑非笑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难怪娘娘提起你满口夸赞，你直管跳本王照单收。”
半夏心中莫名：梁王执意要她献舞，似乎不仅是为难晋王，也是有意要刁难她。半夏心里暗暗揣度，娘娘？贤妃娘娘？
晋王低声道：“尽力即可。”
这时莺歌蝶舞二人换好衣裳进来了，莺歌抱着琵琶，燕舞穿着一袭粉色舞衣，两人光是静静的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
莺歌边弹边唱柳三变的雨霖铃，嗓音清脆婉转不负她莺歌之名。琵琶在她手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再看燕舞，伴着莺歌的曲蹁跹起舞，大跳、小跳、劈叉、下腰，果真像只蝴蝶一样上下翻转、舞袖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她们作为得意舫的头牌，自小被当作摇钱树培养，得意舫在她们身上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砸出来的成果当然不会差。
看着这样的视听盛宴，半夏面色如常，可内心此时却是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那里会什么歌舞，就算是烂大街的流行歌曲，她只会哼哼几句而已。更别提跳舞了，广播体操都做不标准。
沈姜盯着半夏纤瘦的身形、清秀的侧脸，想着她被逼着与青楼女子同台献艺，拿剑的手不由的暗暗收紧。
一旁徐怀瑾的目光也落在了半夏身上，一袭青衣，身姿挺拔，目光从容，嘴角含着一丝淡然的浅笑，仿佛遗世独立的青莲。徐怀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过了今晚，半夏姑娘的名声恐会遭人诟病。
曲歇舞止，厅内一片寂静。众人仿佛都还沉浸在莺歌蝶舞的表演中。直到梁王带头叫好，其他人这才清醒过来，纷纷拍手叫绝。
姐妹俩见梁王面露满意之色，纷纷松了口气。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屈身行礼退下。
“虽然比不了轻羽姑娘的回雪惊为天人，也还勉强入眼。三弟，接下来就该你那边了，能叫你带在身边的，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也叫我见识见识。”梁王意有所指的说道，半夏听的心底暗暗收紧。
晋王平静的看向半夏，淡淡说道：“不必勉强。”
“是。”
半夏缓步走到大厅中央，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戏谑、或轻佻。半夏垂眸暗自运气三秒，镇定自若的转身看向徐怀瑾，低声道：“徐先生，可否借您的折扇一用？”
“嗯？”徐怀瑾的眼中滑过一丝疑惑，看向自己手中的折扇。普通的竹扇骨，扇面上是他亲手画的千里江山图。徐怀瑾虽不知道半夏要做什么，却是毫不犹豫的把扇子递了过去。
半夏接过折扇点头致意，转身回到大厅中央站定，骤然间眼神尽是凌厉，周身气场都为之一变。
半夏右手握住折扇，仿佛长剑在手，向前刺了出去。启唇唱道：
“我剑
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
划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
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
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从此难相逢
爱也匆匆
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
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
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歌曲洒脱豪爽，不似那些情情爱爱的靡靡之音，让人听着心底无端的升起一股豪情。
半夏以扇为剑，边唱边将师傅教她的那套剑法舞了出来。纸扇在半夏的手中如刀如剑横劈直刺，上下翻转，一招一式凌厉、轻灵。
众人看半夏的眼神，不自觉少了几分轻浮多了些欣赏。
此时座中一个白脸胖子四下看了看，悄然从荷包里掏出了个银锭，像打赏歌妓般朝半夏扔了过去。
沈姜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动作，眼看银角子就要砸在半夏身上了，沈姜身形一动就要上前。却见半夏一个转身避开了银锭，右脚猛的抬起，一个用力将银锭踢了回去。银锭正好砸在了白脸胖子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白脸胖子捂着额头哀嚎不止。
在座众人却对此恍若无睹，雁奴挥了挥手，有人进来把白脸胖子搀了出去。
半夏的右脚镇定自若在空中画了个圈，继续着她的表演。
沈姜见此嘴角微勾，随即又抿成了一条线，眼神如刀子般射向被正被搀扶着等白脸胖子。
“我哭
泪洒心中
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
我狂我疯
天与地风起云涌
我醉
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
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从此难相逢
爱也匆匆
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
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
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
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
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
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谁与我生死与共。”
歌声止，半夏将手中的折扇“刷”的一声合拢，曲膝道：“奴婢献丑了。”说完径直回到晋王身后，将纸扇还给了徐怀瑾。
良久，“啪啪啪”梁王带头鼓掌，笑道：“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淑妃娘娘调教出来的人，老三真是好福气啊。”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哄笑。
晋王忍无可忍，冷声道：“今夜多谢二哥设宴，弟弟不胜感激，时候不早了，弟弟这就告辞了。”言罢，起身就往外走。
梁王还在后面挽留：“老三别走啊，这还没定输赢呢。你放心，你前头说的事哥哥应了。哥哥也帮不上你别的忙，今晚回府就让人清点了府中银两给你送过去，就是把我梁王府掏空了也在所不惜，你可别跟哥哥客气啊。”
晋王脸色难看至极，愈发的脚下生风。不一会进来人低声说，晋王人等都下船离开了得意舫。
梁王轻嗤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吩咐道：“让莺歌蝶舞上来继续舞，如此良宵晋王无心消受，本王可不能辜负了。”
马车在晋王府门前停下，不等门子过来放脚蹬，晋王便一把挥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半夏回去，不必跟来伺候了。”晋王说完不等半夏作反应，就转身进了王府，陈永白着一张脸紧随其后。
半夏愣了愣下了马车，对着沈姜和徐怀瑾点头示意，也转身进去了。
沈姜嘴唇动了动，几欲出声喊住半夏，可嘴巴就像是被糨子封死了，怎么也张不开，看着半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晋王带着一身的火气回到清远堂，陈永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正值盛夏，树上的知了正是叫的欢的时候。
晋王进到书房，径直走到书案后，陈永连忙上前铺纸、磨墨。晋王提起笔刚落笔，心中一口恶气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了，将手中的笔往案上一摔，犹不解气，又拿起砚台扔了出去。
听着屋里的动静，外面齐刷刷跪了一地，陈永也瑟瑟发抖跪在一边，他今晚亲眼目睹晋王受辱，自然知晓晋王此时怎么样的怒火中烧。
听着院中连绵的知了声，晋王黑着脸呵斥道：“满院子的蝉叫听不到吗？这吵的本王如何睡？”
陈永连忙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让人去清了。”
“再这么疏忽，就给本王滚到庄子上去。”
陈永吓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请罪。
晋王发了一通邪火，将陈永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屋内呆坐。好半晌，晋王才喃喃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此难相逢…”
徐怀瑾回到前院已是深夜，洗砚撑不住已经睡了过去。徐怀瑾回到房间坐下，将手中的纸扇慢慢展开，盯着扇面，脑海中不断响起那首豪迈洒脱的曲子，浮现半夏剑舞时矫健轻捷的身形。“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大抵如是吧。
徐怀瑾愣愣的盯着扇面，这时洗砚睡眼惺忪的进来，道：“公子，您可回来了，我去给你打水来洗漱。”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出去了。
等洗砚打来了热水，徐怀瑾才将纸扇小心翼翼的合拢，洗砚伸手去接，却被徐怀瑾避开，道：“不用，我来收。”说完转身去到书架上，取了个多宝匣，将纸扇珍之重之的收入匣子中才去洗漱。洗砚不免有些费解，却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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