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蓉脸色一片赤白,还未说出一个字,蒋婉便朗声道:“杜悯儿,你疯了?说得什么话?纵使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要混淆我们家的血脉。”
杜悯儿把卫蓉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道:“为什么不可能是蒋纾俞的?你仔细想想,卫蓉摔倒是谁先去扶的?我不相信你哥哥竟然这般宽宏大量,自己的后娘生了个弟弟,不排挤他也就罢了,还眼巴巴地去呵护着他。还时常给她炖煮汤药,怕是对你爹还有你都没这么细心过吧?蒋婉,难道你就没疑心过吗,连我一个外人都看着哪哪不对...”
还没说完,卫蓉便一偏头,身边的嬷嬷忙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蒋婉愕然地盯着她,卫蓉垂眸,摸着自己的肚子,蒋婉盯着她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杜悯儿不是在污蔑她吗,那她就该愤怒,该哭泣,该痛骂,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蒋婉出声,因为说得太快而破了音:“你说话,杜悯儿是不是,是不是...”
卫蓉却出声道:“如果你问,那便不是,我肚中的孩子是蒋家的骨肉。”
蒋婉笑了,一天之间,情绪跌宕起伏。
蒋家的骨肉?
蒋婉有点崩溃,有无数的细枝末节直往她脑袋里钻。
曾经忽视的,如今却历历在目。
蒋纾俞确实对待卫蓉格外好,好得不像一个继子,好得像两口子。
可她一直视而不见,因为太过惊悚了。
谁能想到,一个官宦人家的府邸之中,竟然能出这样的丑事。
卫蓉一直为这事心惊胆战着,日日提心吊胆,在今日竟然却松了口气。
这事本就瞒不过,她也没想着要瞒。
今日她被蒋老爷拦在府邸,为着卫约素的事正忧心着,突然蒋老爷拿起桌上的书翻看了两页,便看到一张字条。
他拿着那字条看了许久,直到手都有些颤颤巍巍了,才拢进袖子里。
卫蓉见他行动有异,扭过脸:“怎么了?”
蒋老爷冷汗涔涔,下巴上的胡须不停地颤抖,看着卫蓉眼泪有泪,也有恨,最终仍是启了话音:
“纾俞那孩子...”
卫蓉骇了一下,手里正在倒茶,一抖,茶水漫了出来。
蒋老爷生怕她烫着,让下人取了凉布巾给她搓揉。
卫蓉的手很修长,很漂亮,同蒋老爷的放置在一起肤色差异巨大,肌肉纹理因年龄的相差亦有些大。
“我的原配夫人死的早,唯给我留下两个孩子纾俞和蒋婉。”卫蓉安静地听他说着。“蒋婉她被娇纵惯了,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老夫老妻,说这般话,卫蓉心里仍有触动,刚想笑着把话头给搭过去,却被蒋老爷抬手打断:“阿蓉让我说吧。”
卫蓉见他眼里波光流转,躯体一僵,不再动作了。
蒋老爷继续道:“我曾以为纾俞这孩子是懂事的,直到昨日我也一直这般认为。”卫蓉有些颤抖,她害怕听到之后的话,可蒋老爷拉着她的手,温柔却不容她逃脱。
“纾俞这孩子从小读书习字没让我操心,可如今看来亦是我的疏忽。当年纾俞相中一女子,我从旁人口中听了这事。”蒋老爷缓慢地说道。“阿蓉,你自是知我连丧几位夫人,熬了这么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的尊卑、地位其实都没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便是知心知意。所以我便问纾俞,若是真心喜欢,门第什么的我们家不在乎。”
卫蓉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她...她有些不想再往下听了,可蒋老爷却道:“可是纾俞说他还想多逍遥两年。同年,我遇上了你。”
卫蓉想嫁人,蒋老爷想娶妻,相差了二十余岁,但却彼此中意。
蒋老爷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下来了:“你进门之后,我才知晓纾俞从前相中的女子竟是你,然你已是我的妻,便断没有再忍痛割爱的打算。”
卫蓉羞愧不已,恨不得把自己的头藏下去,却听到平地一声惊雷:“你的孩子是...他的吧?”
卫蓉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他。
蒋老爷说:“我从前只觉得诧异,如今见他如此宝贵你的孩子,还有什么猜不出?”卫蓉颤抖,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一个字。世人多对女子苛刻,她如何说,都是她的错。然后蒋老爷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自知是他的错,你一向恪尽职守,不曾逾越一步,若不是他相逼,你也不会。”
卫蓉几乎落泪。
蒋老爷轻咳两声:“如今我大了你这么多,等我百年后,你还是依旧年轻貌美,纵使改嫁也是无碍的。只是犬子恶劣,倒让你...”
蒋老爷不忍再说下去。
身为男子,他自然知道,一个男子若是想做那腌臜之事,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反抗?更何况有伦/理约束着,没有一个女子会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丑事。
唯有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不是人呐。
蒋老爷一生清白,老来却为自己的孩子折损了心性。
他垂泪,立在卫蓉身前,鞠躬又跪了下去。
卫蓉膝盖一软,扑到在他身上:“老爷...我...”
她未说,蒋老爷却是知道的:“府邸之事,我向来未曾多管,如今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继母难为,我曾一直以为只是一纸空谈,如今想想,你确实为难。幼女难训,犬子恶劣,我身在便如此,若有一朝不测,你怕...更是难为。有个孩子傍身,倒是个好事。我不怪你。”
蒋老爷越是这般说,卫蓉便越觉得愧疚,半晌她问道:“老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以前一直有些怀疑,纾俞平日里一双眼总是盯在你身上,加上...还有一些事。”
那张卡在卫蓉书册里悉心嘱咐她好生呵护他们孩子的字条,捏皱了藏在蒋老爷衣袖里。
府宅之中出现这般丑事,蒋老爷只觉得一辈子都有辱斯文。
但是他只能怪自己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蒋老爷又细细安抚了卫蓉,嘱咐人让她先去别苑看看约素散散心,等她走后,这才让管家把大少爷给叫过来。
除了先才落泪、下跪,他的情绪一直很平稳,平稳到管家都只是以为他叫蒋纾俞来只是来过问功课。
管家刚踏过垂花门,蒋老爷便扶着案桌呕出一大团血污。
卫蓉心里藏着事,本就神色不愉,一到别苑,听到杜悯儿的一番话,心跳得都快蹦出来,腹中的孩子亦是不停动弹。
直到听到杜悯儿的再三质问,她突然觉得好累。
真的好累。
蒋婉几乎疯癫,她不停地咒骂着卫蓉,咒骂着卫约素。
如今好了,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都无由地让她恶心。
卫蓉沉默地听着她的指责,杜悯儿却觉得痛快极了。
对,就是这般,就是这样。
对她不好的人都应该去死,不该活在这世上。
蒋婉情绪崩溃,盯着卫蓉的肚子,朝着她冲撞上去。
卫约素一直盯着,见她有所动作,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杜悯儿站在前方,一把拽住卫约素。
时间被拖慢拉长,卫约素眼睁睁地看着蒋婉欲将卫蓉推下台阶,就连卫蓉自己都觉得这次躲不过了。
在蒋府,她遭遇过那么多次暗算,虽然每一次都躲了过去,但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疙瘩。
或许某一天,也许就是明天,她的小孩便可能因为各种因素而夭折。
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得难过,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在一旁将她一把给拽了起来。
“婉儿!”男人的怒呵声震得卫蓉鼓膜发麻,她偏过头,看到一路风尘仆仆的蒋老爷,心里一下就像有了着落。
卫蓉盯着蒋老爷半晌没说话。
蒋纾俞也跟在后面,先才在府里,蒋老爷把卫蓉支走之后,便对他动了家法。
碗口粗的板子打在他的背后,差点去掉他半条命,直到听到卫蓉去了别苑,他才一下子着急起来。
蒋婉也去了别苑,她本就不喜欢卫蓉,卫蓉好几次落胎都是她的主意,蒋纾俞又是她的哥哥,拿这个妹妹是一点办法都没,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护着卫蓉。
蒋老爷得知真相,连忙赶了过来。
他看着惊魂未定,鬓角全是冷汗的卫蓉,由衷感到庆幸。
卫约素也终于松了口气。上辈子姑姑的死一直是她的一个梦魇,好在这辈子终于避开了那个既定的结局。
蒋老爷刚要问卫蓉感觉如何,突然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襦裙上也是赤红一片。
下一刻卫蓉倒在蒋老爷怀里,蒋老爷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院内走去。柳嬷嬷一看便心下了然,“快去找大夫,夫人她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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