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霉头鬼

日薄西山晚间夜餐时,陈清安领着乔萋萋过来蹭饭。

天还尚未暗下去,早早点了灯火在前厅,乔萋萋端着一锅鸡汤进门放到餐桌上。

笑嘻嘻的对着陈述。

“我从家里偷了只鸡来,炖了给哥加餐!”

陈述不由得好笑,看着锅中蓬蓬冒着热气的汤也没有推辞。

拿过汤匙与空碗盛出一份放到疏尘跟前。

给雾凇的一份被她拒绝,便留着自己喝。

“被你爹娘知道了,我这里可没有现成的鸡拿来赔。”

“哥就放心地吃!一只鸡而已他们不会说什么。”

说这话时她正挑起一块猪肉五花吃的正香。

陈述眼尖的瞧见她拿筷子的右手手背上一块蹭破皮的淤青。

在喝了一口鲜香十足颇有滋味的汤后不经意的问:“你手怎么了?”

“偷鸡的时候被乔叔看见了,跑太急摔了一跤。”

“……”

他继而追问:“你乔叔没骂你吧。”

“没有,他从来不说我。”

陈清安白了她一眼,对着陈述开口。

“乔叔脾气好,我都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陈述点点头,预知了她们接下来的对话走向,沉默下来专心吃自己的饭。

“我知道他脾气好啊。”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乔叔呢?”

“这不是一码事。”

“你难不成还惦记着那个花天酒地要把你卖了的亲爹?”

“关你什么事啊。”

“我可不管你的事,我是为乔叔鸣不平。”

……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不停歇,却没有过分尖锐地吵闹,反倒给气氛增添两分愉快。

“陈清安你再说一句我就找云亭去了。”

“那你去吧。”

陈清安笑得一脸欢快:“好心告诉你,云亭最近养伤只吃流食,不沾荤腥。”

乔萋萋拜下阵来,一脸憋屈的低头干饭,活脱脱像个为降低存在感缩着脖子的家鸭。

“三姑娘,二公子!”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位小厮。

陈清安悠悠地擦了擦嘴恢复常态,“何事?”

“庄主请二位去一趟。”

陈清安看了一眼陈述,“很急吗?这饭才刚吃上。”

小厮迟疑了一下,回:“应当是不急的。”

陈述了然。

“有客到访吗?”

“是,乔家来人。”

小厮轻轻耸了耸肩。

这是公子问的,可不是他主动交代的。

一句话让乔萋萋吓得窜起来,吃到一半的鸡丝咽下去呛得面红耳赤。

刚有的一点美食安慰的舒心顷刻之间全部消散。

“完了完了完了!我娘肯定也来了,她肯定生着我气呢,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走!她要把我抓回去了就完了啊!”

她慌慌张张在原地来回蹦跶着念叨,犹如受到惊吓的鸭嘎嘎地扑腾。

一个不慎左腿绊右腿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凳脚发出一声惊呼。

几人被她一系列动作惊呆了,小厮哆哆嗦嗦颤抖着把人扶起来。

生怕摔出一点好歹来怪到他头上。

陈清安眼前一黑,话到嘴边没好气的怼。

“说你是霉头鬼真是一点不错!”

霉头鬼。

陈述听到这儿怔了怔。

乔萋萋被扶着站起来,哎呦一声拍拍衣服没事人一样打了招呼打算离开。

临走在桌上拽了只鸡腿道声谢乐呵呵跑了。

陈述忍俊不禁。

萋萋,草木茂盛。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名字同她颇为贴切。

笑着起身对着陈清安说:“走吧,去见客。”

余下雾凇自顾自挑着鱼刺,疏尘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点也没他们被影响到。

前往会客厅的路上陈述和陈清安闲聊。

“霉头鬼,你给她起的绰号?”

“我才没那么无聊,这是她小时候就有的,她自己也这么叫。”

陈述嘴角牵起一个淡笑,没说什么。

“她来庄子得有七八年了吧,和云亭他们同一年到的。”

她慢慢从回忆里拨出关于乔萋萋的记忆。

“我听过许多她的倒霉事,不过我没想到她能这么倒霉。

买的东西总是次品、寺庙抽签经常下下签、出门遇到小偷、讹诈的是常事、东磕西碰不说,有一回撞上马车差点死掉。

总之,她能平安活到现在在我看来也是一件奇事。”

“是吗。”

陈云亭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整个人都带着显而易见开怀。

“哥不知道。她有一年不小心打碎了乔叔送给她娘的镯子,就在云亭那躲了两天。

被找到的时候她跑到庄子外人家的田里,她娘追过去的时候她正被地里一头愤怒的牛追着攻击,后来牛被拉走没追上她,她倒是一屁股墩到石头上养伤养了大半个月。”

显然这事是真的好笑,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能让她笑成这样。

陈述看着她不禁问道:“你其实很喜欢她吧。”

陈清安收起笑,不大好意思的摸摸垂到肩后的头发。

“也不是吧。我欣赏她的个性,也不妨碍我们看彼此不顺眼。”

陈述歪着头温声道:“加上一个云亭,你们三个还真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真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没什么。”

“哥不要打哑谜,快说快说!”

陈述无奈地牵动嘴角敷衍着。

“可爱,可爱好吗?”

“什么可爱。”陈清安龇牙咧嘴的嫌弃。

“讨人喜欢、灵动自洽,怎么算不得可爱了?”

“啊,算的算的,哥说的怎么会有错。”

看她鼻子就翘到天上去的模样,陈述没忍住笑意弥漫。

会客厅中坐着的正是上午人群中陈述瞧见的那个男人。

相由心生,他长得一副好面相,叫人一看便知其心性端正。

陈述原以为他是要带人回去,不想他是带着礼物上门叫他们帮忙照顾乔萋萋几日。

他问道:“您不带她回去吗?”

乔守信不由得感慨:“她不想回来也无法,顺着她来她会高兴些。”

陈述不再多话。

陈清安拍着胸脯保证:“乔叔放心,让她待两天,过几日我们送她回去。”

“还请小姐多加照拂。”他躬身恳切道。

转而对着陈赫仁嘱托:“萋萋这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吃苦吃多了,难免叛逆些,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您谅解。”

陈赫仁拍着他的肩头:“一家人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孩子们闹腾些是好事。”

庄子中同辈人大多都是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乔家妻子虽是后来嫁过来,庄子中人也对她们格外亲厚。

陈述与陈清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决定,先不告诉他们乔萋萋听见消息刚才已经跑了的事。

乔守信离开后,他们私下去寻乔萋萋。

幸而她的确没有跑远。

太阳落幕气温微凉,一天中唯有傍晚离开的匆匆。

池塘边石头上埋脸蹲着一褐棕色裙衫的人犹如寄生在石头上的蘑菇。

乔萋萋一下一下往池塘中扔着石子,安然的像把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

天空、池塘、树木、枝干、长廊、鲜花、石头、倒影,交杂着安静地、微凉地、阴暗地伫立着。

叫人凭空窥出几分寂寞。

陈清安不忍上前叫她,和陈述走到她身后等着她有所动作。

心有所感似的,埋着的脑袋露出来茫然地回了个头。

见后边站着两个人惊了一跳,曳地起身摔落池塘的前一秒被陈清安眼疾手快拉住了。

“你就不能小心点?!”陈清安拉着她站定。

乔萋萋拍了拍胸口定下心神,闻言不甘示弱地回怼。

“还不都怪你们!站我身后不出声要吓死谁啊?!”

她一开口,先前还叫人觉得她有点可怜的念头全然消失不见了。

她自顾自嘟囔着,“还真是霉头鬼。”

“倒也不算。”陈述迟疑地看着她。

乔萋萋茫然一愣。

“是你太粗心了才倒霉,人对心理暗示有趋向性,你该细心些,然后时常告诉自己‘你很幸运’就会变好运了。”

乔萋萋似懂非懂张了张嘴,却像是被封条封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

半晌哼哧哼哧结巴着挤出来一句:“是,是这样吗?”

陈述点点头。

对于这话她压根不会仔细琢磨,甩甩头想起什么,忽然瞪大眼睛。

“你们该不会是被劝服来抓我回去的吧?!”

“不是,乔叔说让你住我们这儿。”陈清安如是回答。

她不说话了。

陈述看她这反应,问:“你想回去吗。”

乔萋萋点点头,又快速反悔摇摇头。

“为什么?”

“我娘让我叫他爹,我不愿意,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逃了。”

陈清安想劝说什么,陈述扫过去一个眼神又闭上了嘴巴。

基于年少的种种,对接受新家庭的排斥和抵触是使自己脱离现实的孤独、免于不安的必要手段。

乔萋萋当然知道乔守信对她好,而这也正是她纠结的原因。

倘若他不这般好,她尚且还仍能心安理得地排斥着一切。

“从一开始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或许你需要一个理由去接受。”

乔萋萋笑得轻浮。

“难道你想说,我应该为我娘想一想?还是说,我应该为自己打算?我又不是傻子…”

她还想说点什么被陈述的话噎住了。

“都不是。”

这下陈清安也不免好奇,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你知道乔叔为什么对你好吗?”

“因为我是我娘的女儿。”

“方才他来时,他说你和他当年一样都吃了很多苦。”

乔萋萋一脸疑惑。

“那又如何呢?”

“其实他也就比你多活了二十年而已。他没感受到过亲人的爱所以努力去做一个好父亲,本质上来说你乔叔也只是个不被爱的小孩儿。”

乔守信没有亲人,还是陈清安随口向他提过一句,她竟没想到陈述会想的这么深。

乔萋萋直愣愣地看着陈述哑了声。

她从没这样想过。

心中反复咀嚼着他的话。

乔叔也是个小孩,不被爱的小孩儿。

是这样吗?

霎时间记忆中涌出那些有迹可循的笨拙画面竟和话语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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