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闲聊

雨生百谷是谷雨。农民春耕、祭祀祈福,玉米下种稻该插秧。

一场春霖过后陈邑书信送至庄中,算时间即刻就要归家。

自二十多年前大乾归一,为大力发展经济提高商人地位,而今商农地位不相上下。

陈邑本生于商户之家,天灾无情夺取了举家性命。后来被陈赫仁收养,骨子里仍留有经商的天赋,便放手让他去做生意,这些年奔波在外倒是小有成就。

陈赫仁收养的五个孩子中数他最为稳重出挑,也属他最为年长,比陈述还要大上五六岁,与陈闲同年所出。

陈邑回来当天随行几辆车马带的全是礼品,庄子中除却仆人几乎是人手一份,就连刚来的疏尘与雾凇也得了礼物。

风风光光进了家门,白云间高兴的合不拢嘴,晚间大摆酒肴为他接风洗尘。

宴会厅中铺天盖地的灯火闪烁,男女杂坐其中,一酬一酢语笑喧哗。

陈述闲剥着瓜子,对这场宴会提不起兴趣来。

吹嘘与恭维声交错,这所谓的接风宴已经沦为一出毫无意义的闹剧。

陈邑把酒站起身朝他而来,身旁跟着一位妙龄女子。

“是阿述吧?初次相见当敬你三杯。爹说你喜饮酒,回头把外地带回来的果酒给你送去尝尝味道!”

陈述只好放下手中事起身拿起桌上的酒。

“兄长不必客气。”

这话也不知触到他什么点让他很高兴,揽过身旁女子的腰介绍着。

“这是你嫂嫂,姜初锦!”

陈述温声打了个招呼:“嫂嫂好。”

姜初锦也是个不拘的,扬眉打量着他。

“阿述这模样生的好生俊俏。”

聊了一会陈述便有些厌倦,幸而被陈云亭上前搭话将人拉走了。

他倒不是对陈邑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人身上的功利气性太重,言行举止间尽是不自知的圆滑并不让他喜欢。

扭头看见陈鸿从席间角落悄咪咪地溜走。

陈述笑了笑向不远处小厮讨了一壶酒,将桌上剥好的瓜子递到疏尘与雾凇所在的桌上,而后正大光明地离开了。

陈邑再寻他时,席中已不见人影。

望月阁上凭栏远望,胧月模糊灯火稀疏。

陈述饮下一口酒,余光撇见楼下跟过来的人。

低饱和渐变黄交杂土黄色衣衫在夜间并不显眼,偏偏身形就是叫人无法忽视。

仰面抬头对上视线,距离较远其实根本看不见对方,又叫人觉得如此明晰。

陈述纳闷他又要做什么,就见疏尘足部一蹬如飞燕掠空越至二楼檐上,快到看不到动作便已经又越一步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四楼的高度两步便上来了。

陈述喝了一口酒压惊,脑中如海浪层层翻涌着思绪泛滥。

直到现在,他仍坚持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

眼前这一幕一点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

排除地心的吸引力才可自由起落,若依据小说中虚构的内力来说,人身体中该有一种‘力’或者该称之为‘气’能打破这种物理平衡。

想到那个蝴蝶的离奇,陈述突然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时间空间都能跨越,人死还能复生,一个人体未知能量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人体的构造和自然界的物质本身就没有被完全探知,谁知道人身上会有什么隐藏磁场或电波能爆发能量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喝着酒猛猛点头。

疏尘困惑的看着他,半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醉了吗。”

陈述回过神但是没说话。

见他盯着自己,疏尘停了一会好像在思考,桃花眼中深瞳清亮。

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哥哥,你醉了吗。”

陈述只觉得额头突突的跳,起了心思逗他。

“嗯,醉了。”

疏尘垂着眼不说话了。

还是陈述忍不住先发声,“你知道醉了要做什么吗。”

“睡觉。”

从他的语调中听,这话应该是问句。

“不是,是闲聊。”

“那我陪你闲聊。”

“好啊。”

陈述笑声中夹杂两分戏谑,可惜疏尘听不出来。

他早悟出关于这双眼睛的光彩。

带着迟滞与空寂才显得那么清透,因为性格和面容太具欺骗性才掩饰的如此完美无缺。

“如果你发现了别人的秘密而别人不知道,你会告诉他这件事吗?”

“别人是谁?”

“这只是个假设。”

疏尘抿着唇盯着他,好像在等待。

陈述忽地想起他跟旁人的脑回路不一样,轻笑。

“假如是我。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会告诉我吗?”

“什么秘密。”

陈述仰面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去时唇角笑容差点没勾到天边去。

疏尘歪着头,带着鲜有的强烈疑问情绪的语气。

“醉了为什么还要喝?”

这话问的陈述喉咙一噎,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接着上一句聊。

“如果我发现你的秘密了呢。”

“什么秘密。”

疏尘又问,疑惑更甚。

陈述深吸一口气索性不问他了。

抬手把酒壶递到他跟前,饶有兴致的说:“你要喝吗?”

疏尘用手推开。

“我不善饮酒,阿娘不让喝。”

雾凇曾说他们此番是前来寻亲,便问道:“你阿娘在清州吗?”

“不是,阿娘死了。”

陈述讶然。

惊讶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的反应太过平静。

“你知道什么叫做死吗。”

“知道。”

只听他一字一顿解释。

“死就是消失,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阿娘的死是白色的。”

陈述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形容。

直到很久以后他回想起今日,才知道疏尘口中‘白色的死’究竟是什么。

“看来你酒量真的很差,所以你阿娘才不让你喝。”

疏尘答的很诚实:“勉强能入口三五杯,多了便会醉。”

陈述发现只要主动挑起话题,他的话倒也不算少。

阁中有清风吹来,两人距离稍近,陈述能嗅到他身上的冷香。

一种清冽且奇特的花的苦香味。

揉着鼻头退了退,转身从阁内搬来两把椅子拉开了距离。

“坐。一起赏月。”

疏尘就着禅椅坐下来。

“不好看。”

却见天边朦朦胧胧一块遮住的月色,陈述忍俊不禁。

他单腿屈起,脚搭在椅边上,身子自然向后靠着椅背,一手拿酒一手支着头侧头看向疏尘。

“月亮不好看还是今晚的月亮不好看?”

“都是。”

陈述嘴角含笑不笑的看向天空。

“天下之大皆同此一月,它不过是作为一种寄托罢了”

他又把目光重新放到疏尘身上,“如果你有思念的人和事,就会觉得月亮好看了。”

疏尘轻轻的哦了一声。

忽而问:“你觉得月亮好看吗。”

陈述扑哧一声差点笑出眼泪,咽下一口酒才回。

“不好看。”

疏尘狐疑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天空,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零散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雾凇来寻时宴会已经结束,一同前来的人还有陈邑。

雾凇带着疏尘回去,陈邑得了机会和陈述单独聊聊,就着疏尘的座位坐下来。

“阿述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陈述半真半假的回答:“兄长刚回不知道,我向来不喜热闹。”

他长吁一口气道:“那便好。”

“宴会上我瞧着你兴致不高,还以为你与我不喜。”

陈述没想到他能这么警觉,“怎么会。”

心中却想自己无非只是不亲近他罢了,这陈家一个个的倒是把感情看的极重。

陈姓是他前世在孤儿院时翻书随便选来的,虽然也跟着他三十多年,但对于这个姓氏他并无太多想法。

他们倒是把这个姓当作亲脉相连的根本。

“阿述啊。”

陈邑这语重心长的语气着实惊到了他,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有话我就直说不拐弯抹角的了。爹收养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已是幸事,我们都万分感激,绝对不会与你争抢庄主之位。”

果然,这话出口陈述恨不得钻进哪个看也看不见的罅隙中去躲着。

“大哥云游,清安又是女子,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虽冠陈姓但都不曾入族谱。这下一任庄主之位非你莫属。”

“兄长——”陈述头痛欲裂,只差没找个南墙撞上去了。

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人误会成这样。他忽的有点后悔没把雾凇和疏尘留下。

陈邑打断他:“你且听我说完。”

“你对我若有顾虑也是对的,兄弟几人看上去数我与你最有威胁。只是我与你嫂嫂已在庄外安家,也有诸多生意需要照顾,往后并不会长期留在庄子中。

爹娘多看重你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什么争不争抢不抢的,和和美美的就好。”

陈述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挤出一抹不显得太过僵硬的笑来。

“兄长真的误会了。我本无意庄主之位,也对兄长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喜。”

陈邑点点头:“真也好假也罢,总之这些话我须得告知你。”

陈述很想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生意人都喜欢与人掏心窝子似的侃侃而谈。

这下他连酒也不喝了。

“这么多年我在外逍遥自在,并不想将一辈子拘泥这庄子中。”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陈邑迟疑的点点头。

“你这话可曾说与爹知晓?”

“我会告知的。”

“阿述,你——”

陈述出言打断他,“如果这世上注定要有一样东西困我终生,那么它绝对不会是一个地方。”

他这个人从不轻易说过于肯定的话,因此向来言出必行。

这眼神太过淡然,似乎随时都可能与人走散。

陈邑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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