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对上

四季里秋日总显得太过短暂,不是热的像夏就是冷的像冬,夹在中间不冷不热的也就那么点时间。

十多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又到九月,菊花一开可算对浓浓秋意有了切实感受。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镜花梦里雾凇侧靠着椅面,拿着手中的账本和一份名单露出笑来。

云雀低眉顺眼站在她身前,答道:“清州地界内我已找了其他几处合适的地方,只等您点头。”

“过两日万苍会来,今后门中发展相关事宜直接和他说。”

“是。”她心下权衡后试探性问:“门主仍然不打算暴露身份?”

雾凇满不在意地撑着头闭了眼,“这事我与门主自有商量,你不必多问。”

云雀不敢再问,说道:“朝廷似乎有事发生,余昌近来有从京城来的人。”

“随他们怎么闹。”雾凇掀起眼皮淡淡觑了她一眼,“我要找的人可有消息。”

“没有。”

“无事。”她轻叹着像是妥协,“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也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有结果的。”

楼下大大小小的嘈杂声隔着门窗传入耳际,雾凇又问:“你今日是不是有表演?”

“是,还不到时辰。”

“我去瞧瞧热闹。”

云雀令人将廊帘全部撤下,两人从屋中走出来。

楼下莺莺燕燕游走于四座如同江水表面时起时落,喧哗声沸沸飘入上空像是空气在逐渐膨胀。

雾凇抬手掀起帘角,瞧见楼下角落踽踽地坐着一个人。

从高处俯瞰,相比旁处嬉笑喧闹的画面,陈鸿像是个被遗弃被排斥的独行者。

丫头和姑娘们也都不近他身,他只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半死不死的窝在那儿。

与周围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他总是来这儿吗?”雾凇问。

“是,”云雀透过帘隙看向模糊不清的人影,“我与他说过不要来,但——”

“门中从不干涉你们的私事,你想和谁有牵扯都与旁人无关。”雾凇打断她的话,衔接处像是刚打雷闪了电又下雨一样自然。

“我知道,”她垂眸答:“是我于他无心。”

雾凇迈了一小步靠在柱子上“你若真是无心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找个机会抽身也好。”

云雀一时难言,辩解道:“他想娶我,这要如何遂了他的意?”

“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到办法?你迟迟不肯面对他的心意无非是不忍心动,你知道自己一定会为他心软。”

她双臂交叉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前门主那一套早就废了,人有软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雀合着温热的唇,半晌没作声。

“人总是想法多变。想要得到什么又心行不一导致与意愿背道而驰,后悔了想找回失散的彼此,结果发现想要的东西当初只要回个头就触手可及了。”

雾凇说完转身离开。

握着短剑心中暗骂该死的陈述。

跟这家伙呆久了,自己废话都变多了。

云雀站在原地垂眸,她只觉内心归寂。

云雀本非笼中鸟,困于方寸之地供人取乐。哪怕展翅再回天际也终究有所不同。

关于过去,她放不下、忘不掉、逃不开。

眼睛和睫毛轻垂着像是坠着霜,片刻后紫衣跑上来带动轻风拂过面才将她唤醒。

“姑娘,要上台了。”

她挽了挽鬓边青丝,轻道:“走吧。”

琵琶弦奏出曲情千万重,宴饮欢乐曲越弹越低容。

抑制心绪单单依靠熟手来弹,终于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处断了琵琶弦。

这楼里的人大都是行外人不通音律,只觉断弦是音乐将气氛推至**。

喧哗、起哄、掌声、心跳轰隆,云雀抬眸看去,角落座位处空无一人。

他总是悄悄的来看她弹奏一曲,又悄悄地离开。

次次如此。

天空不动声色地越发清亮,其中飘着残乱的团云,虫鸣鸟叫渐渐隐匿。

雾凇走得早,时间有诸多闲隙,回程途中折了个弯往济世庙上寻江余庆去。

说来也巧,当初遇见陈述那条巷子外的路上,正好瞧见江余庆的身影。

不过她似乎遇上点麻烦,被人追着慌张进了死胡同。

雾凇正要上前,看见她身后的人眼神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刀宗宗主?

他竟还在余昌。

抽剑砍破衣裙用以蒙面,雾凇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裴邈懒洋洋地站定堵住江余庆的去路,“我有这么可怕吗?不过问你两个问题你这小丫头跑什么?”

江余庆气喘吁吁地瞪着人,“道长的心思我不知,你不要再追我了!”

不等裴邈再说什么,他突然警觉的回过头。

腰间别着的那把不同寻常的折扇划破虚空轰然一响,对上的蒙面红衣女握着的一把短剑。

扇面蹭过剑尖划出一星亮光,两人错开身形,雾凇一个转身立至江余庆身边。

“小鱼。”

江余庆不听声音就知道她是谁,擦过汗应了声。

裴邈没见过雾凇,不过他这人好奇心重,平时最乐于遇见些横生枝节的事。

自己身上的也不例外。

挥手间调动腕骨施力,扇面中飞刃急迅地朝人送去。

雾凇揽过江余庆往枯井旁廊檐下站着,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飞光用以爆发前的练手。

裴邈眼睛一亮,这时飞刃已转了一圈回到空缺的扇骨中。

短剑与扇面都太适合近身打斗,风向止于死胡同掸出不规则的乱风,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枯黄的一片叶。

攀过短剑卷起发间一缕,错开的瞬间一根发丝都不曾掉落;沿着扇骨挑出半扇冷银的飞刃,措不及防的收势反手安然落入掌心。

来回竟不知几个招数,两方都有越战越勇的架势。

足尖轻盈点地避开攻击衣摆如花旋转,剑锋只错一点就要够到胸口,可惜被挡掉了。

枯叶如同黄蝶身死而落地,雾凇暗不想再战。

裴邈似是看出她的意图,一脸的无害淡笑。

飞刃的寒芒直挺挺的朝向江余庆飞去,雾凇应对不及抽剑替她去挡,却被另一飞刃嵌入肩头。

“你输了。”裴邈站定。

她拔出肩头的飞刃反手掷了回去,“输你大爷!”

“兵不厌诈嘛”裴邈笑意盈盈地收了扇,俊秀的容颜越发觉得欺人,“你是北玄的人吧?”

“滚。”

“真有意思,这小小余昌还真是卧虎藏龙。”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笑转移到雾凇脸上来,她道:“你说的,兵不厌诈嘛。”

“给我下毒,你果然是北玄的。”裴邈强撑着笑不肯收回去,他只觉自己像是跌进一面镜子里。

镜面如油,从绷紧的脚尖直灼到发麻的发尖。

“我若下毒你早没命活了,都说裴宗主最爱风流放纵,我这礼可送到你心坎上了?”

等雾凇笑完,裴邈已离开。

竟也像逃似的。

江余庆一时半晌没缓过来神,没能消化这一会儿两人话里所含的信息量。

雾凇收了刀软趴趴靠在她肩头提醒,“你再愣神我要死了。”

这话当然是说笑,那小伤口对她来说简直不过损伤皮毛。

“我带你去找医师。”

雾凇扯掉蒙着下半张脸的布料,“不用,伤的不重绑一下就成,我回去敷药。”

她这才慌慌张张扶着人,在原地头转了一圈最后把人扶到废井边坐着了。

雾凇沉默了一下,起身坐到一旁还算干净的台阶处。

那废井里还有一具当初来时处理的尸体,也不知道臭了还是被拉走了。

总之有点晦气。

江余庆也不管她坐哪里了,口中念叨着:“止血……小飞蓬、车前草。”

念叨着还真让她在旁边给找到了。

雾凇看着她问道:“你怎么跟裴邈碰上的?”

“他昨个来庙上找道长来解惑,道长说不解无缘之人,这人心眼太坏,看我与道长走的近就逮着我戏弄。”

江余庆一边用石头砸碎草药一边回着她的话。

“小鱼。”

“嗯?”她走上前道:“把衣服扒开,我给你上药。”

“今日的事你不会多言吧。”雾凇的语调很轻,眼睛里闪过挣扎。

江余庆轻叹着,没把她话里的意味当回事。

“他不过戏弄人没想过伤我,你何必跳出来同人打一架又伤着自己?”

末了想起她的问话又补充,“道长叫我守心、少言,我才不管是非。”

她走上前细心将草药敷在伤处,撕下衣裙布料紧紧缠裹腋下用以包扎止血。

肩头衣衫上的血痕殷湿一小片赤色的红,雾凇撇了一眼伤口笑了笑,“他若是再找你麻烦怎么好?”

“不会,”江余庆摇摇头手上动作没停,“道长说了,他今日就要回去。”

“你这么信道长的话啊,你跟着她学的挺好,瞧着包扎的技术。”

江余庆鼻尖一酸,眼里掉下泪来。

雾凇愣了神。

尚未来得及冷掉的眼泪顺着手臂往下滑,那一刻好像在她心上划了一道。

“你哭什么?”

“我爹不愿我跟着道长学医,道长也说我的悟性不够迟迟不愿收我为徒。”

她伸手将江余庆脸上斑点处有些碍眼的泪痕抹了去,那点块状红斑竟然越看越艳丽。

不由得出声安慰道:“怕是她不想让你为难做的托词。”

“一半一半吧,”江余庆对于在她眼前掉泪这一行为感到不大好意思了。

“我资质差,先前也从未接触过医药,什么都要学。道长最为拿手的琴音疗法,单单是拿放琴的动作我都做不好。”

雾凇托着腮,“那你还要学吗。”

“那当然,路虽远行则将至。”她脸上浮现出的坚定宛如弦上已经送出的箭。

“我生来不美又身无长处,若再不悉心研究一辈子卑鄙浅薄岂不可悲?”

雾凇笑意更甚,“那我就祝愿小鱼所念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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