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心湖一颤,漾起圈圈甜蜜。
她垂首细细微笑:“我知道了……”
又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到现在才说。”
杨世醒无奈:“我特意在送镯子的时候说了花纹的事,本以为你会注意到,就算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也会去查、去问。没想到你居然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收下我的礼后就什么也不管了。”
“让我十分怀疑——”他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你到底是看重我送礼的心意,还是我给你的那些东西。”
阮问颖有些心虚:“自然是两样都看重。我只是一时没有察觉……而且你送我的东西那么多,我若样样都去查找翻阅其中的深意,未免太过麻烦,所以……”
“所以就干脆不去查了。”杨世醒挑眉,接过她的话,收回手,“看来我以后要少送你点东西,免得你司空见惯,不懂得珍惜。”
“那倒不会。”她讨好地冲他笑笑,“你瞧,现在我不就明白手镯的意思了吗?以后你要再送我这些个意味深长的礼,就像今天一样,直接对我明说就是。我们——”
她顿了顿,脸庞染上一层红晕,变得轻声细语起来:“……既然已经互表心意,自然该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杨世醒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心情大好,笑意昭昭,却还是故意问道:“什么?互表心意?你什么时候对我表过心意了?”
阮问颖脸色更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我刚才对你的回应,就是心意!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接受你?”
杨世醒笑容更深,煞有介事地点评:“嗯,不错,回得铿锵有力,本殿下就是喜欢你这副模样。”
“本姑娘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副模样。”她不甘示弱,“总是以取笑逗弄我为乐,一点也看不出对我的喜欢,所以我才会不理解你这些礼中的深意,都是你自找的。”
杨世醒不为所动,依旧维持着笑容,张口想要说话。
然而就和之前差点没能完成的吻一样,他的话语再度被人打断,还是同一个人。
不过这回山黎谨慎了许多,没有再贸然进来,只在外面通报:“启禀殿下,徐大人已至含凉殿外。”
但杨世醒的脸色还是变得有些不好起来,闭眼深吸了口气,像在进行忍耐。
看得阮问颖抿嘴直笑,觉得他活该。
不过也有些惊讶,不明白徐茂渊怎么来得这么快,刚才还在紫宸门外,转眼就到了含凉殿。
转念一想,也许不是人家走得快,而是她和杨世醒那一番亲吻太费时,才活生生拖到了现在。
这么想着,她的笑容就变得有些羞涩起来,染上了几分甘甜的赧意。
“你快去吧。”她对杨世醒道,“徐大人是你的恩师,又年纪大了,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给你授课,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等。”
“我知道。”杨世醒应声,“别说得我好像有多么忘恩负义一样,之前我是被气昏头了才会那么说,其实心里并没有这么想。”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他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你叫住了人,可能这会儿徐茂渊已经跑去父皇那里告状了。”
她失笑:“还说呢,哪有人直呼恩师名讳的。”
“直呼名讳怎么了?我对谁都直呼名讳,而且我又没当着他的面这么叫,只在私底下说说。你能听到我对他的这声称呼,正说明我对你坦坦荡荡,不怀隐瞒。”
“好,你性情直爽,是位坦坦荡荡的真君子。那请问杨君子,现在可以去见徐大人了吗?再磨蹭下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没事,你之前不是吩咐过了吗,先把徐茂渊拦住,不直接去西室。”杨世醒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时间有的是。”
又问她,“你跟我一起去?”
阮问颖摇摇头:“今天还是算了,我怕徐大人看出我们之间的端倪。”
跟前人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看出来就看出来,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她微恼道:“我不想被他看出来,可以吗?”
“可以。”他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颊,“就是没想到我们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姑娘也会有这么害羞矜持的一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阮问颖不满轻哼:“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杨世醒越发宠溺,“所以我现在很高兴。”
他对她道:“好了,我真的得赶去西室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谁要等你,徐大人授完课都下晌了,我难道就在这里无所事事?”
“那你就雨停了再出宫去,若实在急着回家,就让三益和云山他们护送你到宫门口。”
“哪里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不过是一场雨,我让谷雨她们打把伞就行了。”
“乖,听话,不然我不放心。”
杨世醒说完话,就离开了曲泉阁,留阮问颖待在原处,望着微微晃动的竹帘怡然莞尔。
她受到过杨世醒不少特殊的关照,但多是带着点玩笑的亲昵,像今天这样直白中饱含着情意的哄劝还是头一回。
以往她只觉得他舒心有趣,偶尔令人气急,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还有这么会哄人的时候,简直能让人把心浸泡在蜜水里。
难怪有言说,两心相悦,为人生中一大幸事。
她和杨世醒,就处于这样一种状况中吧。
……
阮问颖在曲泉阁待了小半个时辰,其间谷雨和小暑一直贴身伺候着她,又有被杨世醒临走前叮嘱的山黎拿来几册古籍供她翻阅,端上膳房精制的点心茶水,倒也不算无聊。
后半晌,雨势逐渐转小,淅淅沥沥地从屋檐滴下,和着垂柳一起润入无声,生出一番别样幽情。
阮问颖倚在后阁的美人靠处,看了一会儿景,逐渐有些意兴阑珊。
她很想去西室同杨世醒见面,和他一道听讲徐茂渊的讲课,又不好意思去,总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没有调整好,若是到了那边泄露情状就尴尬了。
她当然清楚,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和杨世醒的事,对他们抱有默认的态度,但默认是一回事,真的明明白白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她在前回来含凉殿时,还能就“杨世醒到底对不对她上心”一事与山黎玩笑辩驳,在被撞破曲泉阁的那个举动之后,她就怎么也没法自然面对了。
山黎倒是比她要坦然得多,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能附和谷雨和小暑她们的说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愧是得杨世醒信任的心腹。
阮问颖自觉不能像她一般,因此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打消了去往西室的念头。
这样一来,她在含凉殿里继续待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书籍她可以带回家翻阅,点心她也不喜欢多吃,干等着人回来亦非她的作风,剩下的选择便只有打道回府。
得知她意,山黎劝阻道:“殿下临走前,特意叮嘱奴婢要好好关照姑娘,若是回来不见姑娘,定会心生失落,姑娘不妨再等上稍许。且这外头还下着雨,姑娘此刻出行,怕是多有不便。”
“无妨,雨已经小了许多,我命人打伞就是。”阮问颖努力使自己的话显得自然流畅,“离徐大人授完课还早着,我再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先行回府,改日再来这儿。”
山黎微愕,似是没想到她对杨世醒一点也不留恋。
但阮问颖心里自有一番计较,杨世醒身为得陛下看重的皇子,一天的大部分行程都被排满,不仅有晨傅午师,还要前往紫宸殿旁议国事,接着再回宫完成布置的课业,只在隅中稍有闲适。
现在他最悠闲的时候已经过去,想要再和他独处除非留到晚膳,但这样就太过了,不合宫中规矩,也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事作风,有恃宠而骄之嫌,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她问山黎要来一封信笺,留下一首题诗,放在案上,就带着人离开了含凉殿。
小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宿,直到翌日清晨才堪堪止住,但还不等天色放晴,就又有风势起来,吹聚乌云,再度下起了雨,并且一下就是数日,把漪蕖苑里的小池塘都涨满了水。
天气却没有因此变得多么凉爽,反而越发的闷热潮湿。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阮问颖都待在国公府里,安安分分地当她的大姑娘。
和大部分贵女一样,她有专门授课的师长,分别教授她琴棋书画与文武一道。
她每日里不是和阮淑晗一道读书听课,就是练习学艺,还要处理自己院中的事情,细算下来,竟与杨世醒差不多忙了。
不过要比他稍微好一点,每个月她只用学习十天,剩下的时间还是自己的。而杨世醒则一月只有六日休沐,还是分开来休,每五日一个循环,让人不能好好地喘上口气。
终于,在天气彻底放晴的一天,阮问颖忙碌的上旬生活暂告一段落。
她一得空就进宫请了安,正巧太后身体有恙,她便直接去见了皇后,然后离开长生殿,去往含凉殿。
都不需要经人通报,她就被迎进了曲泉阁里。
此时的杨世醒刚刚结束少傅的训练,一身劲装还未换下,正在洗手净面。
见她来了,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拿巾帕擦着手,道:“真是稀客啊,阮大姑娘贵人事忙,今日竟有空踏临敝地,当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不敢相信。”
阮问颖上前,有些讨好地主动拿过他手里的巾帕,放置到一旁的架子上。
这本是宫人应该做的事情,但因为她的到来,所有侍立在旁的宫人都被遣了下去,只有他们两个,无人支应,她便当了一回他的专属侍女。
“你生气啦?”她朝他娇巧一笑,“可我从前进宫就是这样的,今日比以往来得还要快些,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你就谅解谅解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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