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之后的日子里,阮问颖都听从杨世醒的建议,没有再去想阮淑晗和徐元光的事。

在又一次进宫请安顺便前往含凉殿时,她把轻水剑带了过去,想让杨世醒舞给她看。

当时,杨世醒才下了晨傅,正和人过完招,从演武场上走下来,一听她这话就笑开了。

“旁人对我都是恭敬唯恐不及,你倒好,使唤我使唤得越发趁手起来,还想让我给你当一回戏台上的武生表演舞剑。你以为我是谁,必须要听你的话?”

寻常人若是听见这么一番话,怕是早已被吓得跪下请罪,阮问颖却丝毫不惧,甚至带着点撒娇地询问:“那你到底听不听?”

“不听。”杨世醒负手答得干脆,“我累了,没空耍这些把戏来讨你欢心,你找别人吧。”

阮问颖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累了,也不认为他是真的不想给她舞剑,不过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故意逗弄她罢了。

她只消赔上两个笑,说说好话,撒撒娇,再挽着他的胳膊摇一摇,就能把这位脾气蔫坏的六殿下哄好,安安心心地欣赏他的舞剑。

可今日练武场上有旁人在,虽然也是一位熟人,但总不能肆无忌惮地撒娇歪缠,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姑娘家,需要一点脸面。

对方的身份又正好是杨世醒的武傅伴读,身手矫捷,长相英气,舞起剑来的模样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想了想,就上前一步,把剑奉给了他。

“于公子。”她言笑晏晏,“你武艺高强,不知可否为我舞上一场?问颖必当感激不尽,铭谢在心。”

于衡吓了一跳,像是没想到她会选择他,露出了一点无措的神情,后退一步,垂首道:“姑娘言重了,于衡……于衡身手低微,担当不起姑娘这份信任,还请姑娘另寻高明。”

闻言,阮问颖正要再说,杨世醒就在一旁嗤笑了声,懒懒道:“既然是阮大姑娘亲自点名,你就给她舞一回吧,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腔期望。”

他这话说得有点古里古怪,大抵是在为她的举动感到不快,但阮问颖没有理他,心想,他以往逗弄了她那么多次,她不过扳回一局,尔尔而已。

所以她继续看着于衡,维持着得体端庄的笑容,表现出一副矜持典雅的贵女模样。

又与一般的姑娘不同,因为她原本是打着和杨世醒相互舞剑的主意的,虽然进宫请安不能直接穿武装,但也选了一袭轻省的丝织罗裙,发髻也没有梳太复杂的。

此刻她双手捧剑,双缕缎带缠青丝,红白相间的裙摆上铺满了梅花,在这夏日的照耀下犹如一阵清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在风铃脆响中飘溢散开。

美人出画,月晕生仙,不外如是。

于衡看着她,脸庞不易察觉地红了红。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块云锦袂角,立即收心,敛目颔首,低低道了一声“献丑了”,接过她手中的轻水剑,回到演武场上,给她表演了一段舞剑。

和阮问颖猜想得一样,于衡的剑舞得很好,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之子,从小家学渊源,浸淫在武道之中,又接着当了杨世醒的伴读,和他一块跟随少傅习武,少说也有十数年的功夫,底子就是好。

阮问颖立在场下,好好地欣赏了他的一番舞剑,并在他收剑后给予真心实意的称赞。

“好剑法。”她笑意嫣然地对着走下演武场的于衡道,“看来我让你舞剑的选择是对的。于公子,你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问颖佩服。”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轻水剑双手奉还,低应:“姑娘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阮问颖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想,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不全是对的。

比如说这于衡的父亲,就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刚直狠厉,堪称一柄利刃,深深插进群臣之间,掌诏狱、行缉捕,巡查四方,令人闻之胆寒。

而他自己呢,虽然身手不俗,却是个极容易害羞的性子,为人彬彬有礼,连说话也很少大声,在面对她时更是几乎不曾正眼直视过,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

按理来说,如此的性情是不能够成为杨世醒的伴读的,陛下却应了此事,想来是有着为嫡子铺路的打算在里面。

杨世醒和阮家渊源深厚,天生握有武将一脉,又有徐茂渊和裴良信这样的文官重臣来当师表,少傅齐江武举进士出身,为羽林军首领,亲卫不缺,剩下的只剩下心腹近臣。

锦衣卫职能特殊,乃天子直属,用其总使之子来当伴读,蕴意不言自明。

想到这里,阮问颖不由心生感慨。

陛下虽为至尊,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一片爱子之心却与天下所有父亲如出一辙,一路披荆斩棘、费尽心血,不过也是想让自己孩子的将来更平坦一点、更通顺一点罢了。

尽管这样的一份爱对太子而言有些残忍,但……怎么说呢,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保全皇后与杨世醒母子二人,不能给予太大的荣耀,如今的东宫会由谁入主,恐怕还说不定。

发散的思绪到此为止,阮问颖收心凝神,把目光放回到面前的于衡身上。

她从前一直觉得对方的性子有些软弱,但在经历过杨世醒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之后,就觉得如此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实在太好了,简直是一股清流。

因此,她笑容更深,接过剑,亲近道:“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回见面了,也算是较为相熟的……嗯,素识。你若不嫌弃,不如交了我这个朋友?”

于衡一怔,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没有说话。

阮问颖有些发窘,没想到她会被人嫌弃。

不过也是,她巴巴地要人舞剑,对方在拒绝之后还被杨世醒的话逼得不得不应,对她有所不满是应当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好的性子也会有默默着恼的时候。

她讪讪地收回剑,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境况。

却被杨世醒抢了先,在一旁双手抱着臂,优哉游哉地道:“我说阮大姑娘,你明知人家腼腆少言,还非要逼他应这些话,安的什么心?他若不当你是朋友,岂会给你舞剑?”

“你说,”他看向于衡,“是不是如此?”

于衡又是一怔,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在于衡心里,早已把阮姑娘视为朋友。”

阮问颖被解了围,心中霎时一松,升起一股暖意。

果然,不管他人如何,杨世醒始终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会和她玩笑、逗弄她、惹她生气,但永远不会让她陷入窘迫的境地,在外人和亲朋好友面前丢脸。

她朝于衡莞尔笑了一笑作为回应,转过身,看向杨世醒。

她的神情含慕带喜,充满娇色,杨世醒的反应却是翻眼看了看天,一派无言。

见状,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羞赧,上前两步,用没有握剑的另外一只手去牵他的手。

杨世醒侧身避开了一回,但在她第二次牵上来时没有再躲,主动握住了她柔软的纤手,与她相携前往含凉主殿。

身为武傅伴读,于衡只需要陪着练武,不用参与之后的文课,所以他很快就告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阮问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有些落寞,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感到黯然。

“他怎么了?”她有些好奇地随口询问,“今天的比试输给你了?看着奇奇怪怪的。”

“是输了,不过不是比试。”杨世醒倚靠在凭案上,幽幽回答。

“那是什么?”她看向他,起了几分兴致,“你们还比了别的东西?”

“姑且算是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姿态尽显矜贵。

“算是什么?”

“一样东西。”

“……”阮问颖觉得她才为他升起的欢喜动容又要散了,“到底是什么?”

幸而杨世醒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从来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缠多次,很讲究限度,不会弄得她耐心告罄、生出真火,此刻听闻她再度询问,很是干脆地应了一声:“你的感情。”

阮问颖怔了一怔。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回想起于衡先前面对她的模样,以及杨世醒在他二人交谈时的态度,不得不暗自承认,于衡待她……是稍许不同。

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他对我有感情吗?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啊。”

杨世醒嗤笑:“你能察觉得到就怪了。连我对你的心意你都能当做睁眼瞎,就凭他那么一个内敛的性子,能让你察觉到什么?”

他不屑轻哼:“要不是我告诉了你,恐怕你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

阮问颖:“……”他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是在为于衡打抱不平呢?

还是说,他把从前被她无视心意的那份不满趁着这个机会借题发挥,抒展出来了?

她坐到他的身边,略带试探地开口:“你……不生气?”

杨世醒看她一眼,缓缓把茶杯放到案上。

“生气什么?生气他喜欢你?还是生气你找他舞剑,看他舞剑,称赞他的剑法?要和他当朋友,对他笑,对他言语亲近?”

借题发挥得光明正大、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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