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52，沈从之窝在沙发里在等他老公下班。
窗外碎雨敲玻璃，他一刻钟前才趿着拖鞋将窗户关上了，这会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搁在茶几边的手机震动，台风橙色预警和门锁打开的声音一起突兀地闯进来。
凌晨两点，他老公准时出现在门口玄关。
披着满身雨气，水珠将隔断半透明的玻璃晕得模糊失真。
呼啸风声从门缝里漏进来，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老公伸手关上门，将被雨淋湿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换了鞋踩进来。
“怎么在沙发上睡了？”顾惟的声音有点惊讶，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伸手将沈从之捞起来，差点磕到腿边的茶几，“当心着凉。”
沈从之困得迷迷糊糊，下意识环住了他老公的脖颈。
没有什么男士古龙水的香味，他只闻到熟悉的咖啡味，他老公公司今天的夜宵大概是果切配冰美式。
反正冰美式和热拿铁轮换着来。
“……顾惟。”沈从之喃喃道。
这是他和顾惟结婚后第四年，谈恋爱第七年。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了本科，一起毕业又一起出国，在异国的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学校，一同参加秋招又同时毕业回国。
在江市落户买房定居，每一步都堪称完美的人生规划。
谈了七年的恋爱，双方知根知底，沈从之曾经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
他老公应该也是。
顾惟已经走到卧室门口，有点艰难地用手肘去压门把手。听见沈从之喊自己名字，还以为哪里将他硌着了：“嗯？”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离卧室门远了些。尽管如此，他没料到沈从之会忽然抬头，后脑勺撞上门版。
“嘶……”这下沈从之倒是清醒了。
他睁开眼，见他老公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现实生活不是玛丽苏霸总小说，成年人在门上不当心撞了下，不需要召唤并不存在的家庭医生或是紧急拿医药箱处理。
毕竟也只是在江市凑合着过的普通打工人。
但眼下看来他老公比他更像是撞坏脑子的那一个。沈从之有点想笑，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却又笑不出来。
顾惟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却也没将他放下。沈从之感觉扶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又动了，在沉默与主动出声之间，他老公选择了继续与门把手作斗争。
沈从之伸手一压，推开了门。
卧室没开灯，身后客厅的光被尽数掩埋。也就在这片刻无光的黑暗里，沈从之平静地道：“我们离婚吧。”
“……”他老公大概以为加班太晚出现幻觉了，听到这话也没反应。
窗外闪电将室照亮了短暂的一瞬，沈从之看见顾惟微微动了下嘴唇，雷声淹没了所有的后续。
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经被妥帖地放在床上。
这一回他确定顾惟听清了，没有任何风雨雷声能阻止他今晚将这件事挑明。
顾惟对上沈从之的视线，他十分清楚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时候，沈从之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实在是无法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从之从他眼里看到疑惑、委屈、震惊，乱七八糟的好像他工作时习惯摆在手边的调色盘。
“为什么？”站着看爱人未免居高临下，顾惟还没换上家居服，于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沈从之原本想好了措辞，但顾惟这么一问，好像挺理直气壮，他又不想说了。
“你自己想。”
顾惟点了点头。七年来他们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是没什么处理类似问题的经验。
沈从之有时觉得他像人机，比如现在。
“你先睡，”顾惟起身就要走，“我去把果切放进冰箱。”
又是果切。
沈从之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那盒果切的样子来。
透明的塑料袋，透明的不过手掌大小的塑料盒，和在通勤路上颠簸得零散的水果。
运气一般的时候是苹果橘子梨，运气不错的时候是葡萄石榴牛油果，运气爆棚的时候是草莓蓝莓树莓。
他早该创作一件装置作品并取名《大厂牛马的夜宵甜点下午茶》。
他不爱在晚上喝咖啡，刚入职的时候顾惟给他带过几次，见他不喜欢就没再带过了。之后的小蛋糕和果切倒是少不了，一度成为沈从之的身材管理路上的一道坎。
“等等。”他又将人叫住了。
他老公停下了。
沈从之纠结了好几天，以为自己已经攒了足够的勇气。
“10点出门2点回家，我们根本没有醒着的见面时间。”
“上个周末你在加班，上上个周末你在加班，上上上个周末你还在加班。”
可他越说声音却越小。
“顾惟，我累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顾惟在他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房间重归寂静。
沈从之忍不住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看小说里写的，这个时候被提出离婚的人应该不安、焦虑，比如下意识摸烟，甚至发脾气摔东西。
但可能因为他老公是情绪很稳定的成年人，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顾惟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离婚是一件很大的事，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沈从之就突然眼睛发酸，他觉得他老公以前不这样。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从来没闹到过要分手的地步，但每次他生气，他老公都会哄他。
不像现在，他老公比他还冷静地听完了，然后说，他需要一点时间。
他难道不知道离婚是一件大事吗？这样说得他好像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一样，完全把这当一时的气话。
他真的很讨厌跟这种人吵架。
“……哦。”沈从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往中间挪了挪，决定让他老公今晚只能睡1/3的床。
现在快到凌晨两点半，枕头传递着连绵的倦意。
他模糊听见卫生间的水声，再然后被子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
他老公伸手想要抱他，半梦半醒中没躲开。
“晚安。”顾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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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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