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心口那片冰原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地、不安地搅动着。
是夏榆那双赤红的、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疯狂,不像伪装,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真实。
还有他那嘶吼时,声音里那种灭顶般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某种巨大恐怖吞噬的颤栗感。
那不是一个仅仅为了骗钱或者和程景曜私奔的人该有的状态。
那份恐惧,太过纯粹,太过……真实。
“相信?”裴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他终于缓缓转动轮椅,面对方鹤,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冰冷的余怒,有深深的疲惫,有被冒犯的理智,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疯狂预言触动的、细微的动摇。
“方鹤,”他直视着秘书,眼神锐利如刀锋,似乎想斩断自己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涟漪,“你觉得一个能把价值千万的跑车沉江,转头就敢动摇夏氏根基的人,嘴里说出的‘世界末日’、‘丧尸横行’,有任何可信度吗?”
方鹤被他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立刻垂首,“抱歉,裴总,是我失言了。夏少爷这次的行为……确实过于反常和激进。”
“反常?”
裴准重复着这个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敲击,发出规律而压抑的轻响。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他何止是反常,他简直是……疯了。”
说出“疯了”两个字时,裴准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只有疯了,才能解释夏榆这一系列毫无逻辑、自毁长城的行为。
可为什么……为什么夏榆嘶吼着“71小时”时,他的心脏会不受控制地跟着那倒计时猛地一沉?
“方鹤,”裴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去查两件事。”
“您吩咐。”
“第一,动用所有资源,立刻、马上,给我查清楚夏榆最近一个月的所有动向!见过什么人,打过什么电话,去过什么地方,尤其是……和程家,特别是程景曜的所有接触细节!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我要知道他这‘卖股份’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程家内部又在玩什么把戏!”
裴准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审视,他绝不相信夏榆单凭自己能做出这种事,更不相信他那套“程家内部派系”的说辞。
“第二……”裴准的指尖在扶手上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幽暗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去查查最近全球范围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报告。大规模的、无法解释的采购订单,尤其是针对生存物资、医疗用品、武器……或者,任何可能和‘末日准备’沾边的、不寻常的动向。范围……就从他说出的‘71小时’这个时间点往前推。”
方鹤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一条是理所当然的商业调查,但第二条……裴总竟然真的要去查那些……“末日准备”?这几乎等同于在验证夏榆那荒诞不经的疯话了!
“裴总,这第二条……”方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困惑。
“去查!”裴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他像是在用命令来强行压下心底那丝不安的躁动,“就当是……排除一个最荒谬的可能性。我要知道,他这些疯话,到底是纯粹的精神失常,还是……有人刻意引导灌输给他的某种……‘剧本’!”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似更合理的解释方向——有人利用夏榆的精神状态,在操控他制造混乱。
方鹤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立刻躬身,“是,裴总,我马上去办!”
他转身快步离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厚重的门扉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昏暗中,只剩下窗外越来越沉闷的雷声隐隐传来。
裴准独自坐在轮椅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缓缓闭上眼,指尖再次用力按上剧痛的太阳穴。
夏榆那绝望嘶吼的脸,那双赤红的、盛满恐惧的眼睛,还有那如同诅咒般的“71小时”倒计时……在他紧闭的黑暗中反复闪现、盘旋。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戾气和疲惫。
他烦躁地从轮椅侧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
烟雾缭绕中,他死死盯着窗外那片铅灰色的、仿佛要压垮整个城市的厚重云层。
信?还是不信?
理智告诉他,这荒谬绝伦,根本无需考虑。
可心底深处那个被投下的冰冷石子,却激起了越来越大的、无法忽视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带着不祥的寒意,无声地侵蚀着他坚固如堡垒的认知。
时间,仿佛真的开始随着那“71小时”,滴答作响。
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头那片不断蔓延的冰冷。
方鹤:老板是个恋爱脑,怎么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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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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