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真的进了私塾,妇人脸上露出笑容,眼中隐含泪光。
“姐姐进了私塾?”
李文才一脸呆滞。
同样惊讶的还有同来的雄阔妇人和她的三个儿子。
她三个儿子都没有被选上,李家那个赔钱货竟然进了私塾?
“阿娘。”
李二妞站稳了,转身看向母亲,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阿娘为什么推她了。
她眼中噙着泪。
她以为,在阿娘心中,弟弟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她以为,她是没资格去私塾的。
“阿娘。”
妇人牵着李文才走过来,直到被看不见的界壁拦住脚步,“你好好的,阿娘和弟弟才会好。去吧,你弟弟肯定还会有下次机会的。”
她解开手臂上挎着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袱,递过来。
“昨天夜里,我给你新做了一身衣裳,原想着过年穿,没想到这么早就给你了。这是好事儿。”
李二妞接过来,从缝隙看到包袱里熟悉的花色。
这个花色的衣服是阿娘最宝贝的一套衣服,只有逢年过节,阿娘才会翻出来穿一天。
穿过后,烫熨平整,放进衣柜。
“去吧。”
妇人笑意盈盈地看着李二妞。
李二妞含着泪,转身,抱着包袱坚定地向着私塾走去。
李竹和王瑞天微笑着看她。
李二妞坚定地走向李竹。
看着面前的女孩,李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妹妹。
三年前,她和妹妹同来私塾应选,她进了私塾,妹妹却没有。她只能把妹妹寄养在叔叔家里。
叔叔和婶婶虽然对妹妹算不上好,缺食少衣,终究是给妹妹一个庇护之所。
为了早日把妹妹从叔叔家接出来,三年时间,李竹拼了命的学习。
血缘关系越近,有缘人的概率越大,父母手足几乎不需要考验。李竹特地给妹妹留了一个名额。
私塾觉醒了两个灵师的消息,昨日已经传遍四乡八镇,叔婶听到消息,应该会带着妹妹来的。
“草木蓬勃茂盛,曰茵。你以后就叫李茵。”
李竹看着李二妞道,目光望向私塾门前的大道,希望能在尽头看到妹妹的身影。
“谢夫子赐名。”李二妞,从现在开始改名李茵。
她恭敬的对李竹磕了头。
“这里日头大,去私塾里面玩儿吧。”
刘秀娥欣慰地看着女儿走进私塾,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知道怎么还有些失落。
低头看了看儿子,“我们回家吧,等你姐姐休沐日回来,一定会学了本事儿,倒是让她教你识字。”
“嗯。”李文才重重点头,“我识了字,说不定下次就能被选中了。”
“是极是极。”
“老李家的,你可真行?让你家的丫头片子进了私塾。来时,我们不是说好的?这次来应选的是我家的铁板、石头、虎子和你家的文才。”何采花眼红李茵进了私塾,心里面憋了一口气,难受得抓心挠肺。
“驴车是我家付的钱,你家的丫头片子是顺便捎上的。”
“王嫂子,这也是妞妞的缘分。我在这里给嫂子赔个不是,回家我收拾收拾,把这次的驴车钱给你送去。等休沐日,妞妞回家,请嫂子一家赏脸,我请你们吃席。”
刘秀娥温柔地笑着。
何采花住在她家隔壁,为人行事有些霸道,其实内心还好,从来不仗势欺人,往日里也多怜惜他们家没有顶门的男人,外人欺负他们时屡次援手。
这次气急不择言,多半是因为妞妞进了私塾,而她的三个儿子一个也没进。
心里嫉妒,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赶车的汉子插嘴。
“王家媳妇,你少说两句。今日二妞进了私塾,日后前程大得很,驴车钱就免了,我沾沾福气。……”
何采花脸色铁青。
他还要再说,被刘秀娥打断了。
“多谢王兄弟,也要谢王嫂子。如果不是王嫂子说要付驴车钱,我们家穷得叮当响,哪里坐的上王兄弟的驴车,走路过来,时间耽误了,可就没有进私塾的名额了。”
刘秀娥施礼作揖,谢过赶车汉子,又谢何采花。
何采花气呼呼地说了两句讽刺的话,到底还是受了刘秀娥的礼。
刘秀娥又叫儿子给何采花的三个儿子一一行礼作揖,何采花的脸色渐渐舒展,心气儿平了。
几人正在拉扯,又有一队人从远处赶来。
对比何采花和刘秀娥坐的驴车,这队人豪华许多。
一辆敞篷马车,坐了七八人。
近了。
李竹看清马车上坐的妇人,激动地从私塾里面跑到道上迎接。
马车在私塾门前停下。
李竹的目光在马车里的来回扫视,没有发现妹妹李婉的身影。
“三婶儿。”李竹先向马车上下来的妇人行礼,然后才发问,“小婉呢?”
李三婶的圆脸上涎着笑,连声夸赞李竹,“小竹出息了。昨日听到你成了灵师的消息,我和你三叔高兴得一夜没有睡觉。”
“小婉呢?”李竹脸上带着笑,并不想听恭维和客套寒暄。
李三婶脸上带着笑,话题不往李婉身上走。
“咱们镇上的许多富户,听说你觉醒了灵,把他们家的公子送过来,都要来验一下和小竹你的缘分……”
“小婉呢?”
李竹盯着李三婶,努力压抑的嗓音阴沉暗哑,脸色黑得像要滴出墨来。
李三婶见李竹动怒,变得唯唯诺诺。
“小竹,你也知道咱们家不过是平常的穷苦人家,没钱没权。小婉养在家里这三年,我虽然刻薄,但好歹把她养大了,没让她缺胳膊少腿儿。”
马车上跳下来的几个孩子,穿得富贵,应该就是李三婶口中镇上富户家的公子。
几人远远地看着私塾,并不满意。
“这么简陋偏僻的地方,我就说了不来,我爹非逼着我来。我家又不是请不起灵师,也不懂我爹怎么想的,非让我到这简陋的私塾来受罪。”
立刻有人凑趣奉承,“那是那是,黄公子家不是一般人家,令姐去年刚嫁去城里。听说那里灵师多如牛毛,每日都有城卫军巡逻,诡异在夜晚也不敢侵袭。”
闻言,小胖子面有得色。
“我姐来信说,她正和姐夫商量把我接到城里。”
“李三家的,这就是你的侄女?事情办好了吗?说好了,进了私塾,我可是要住单人学舍的。”
小胖子颐指气使。
李竹目光锐利,如尖刺。
“为什么没有带小婉来?”
李三婶一边对小胖子陪笑,一边心中想着措辞应付李竹。
前几天,一个灵师路过李家庄,看上了李婉,以举荐李三婶的儿子去富户家做工为价。
李三婶鬼迷心窍,把李婉当场送了人。
谁想,李婉那丫头想不开,性子执拗,身子骨儿弱,没经住磋磨,一个晚上不到,竟然咽了气。
李三婶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死了一个讨吃的丫头片子而已,她的儿子已经进了黄富户家做工,这笔生意划算。
即使李竹在私塾读书,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拿捏李竹,还不是她手拿把攥的事儿?
李竹觉醒成灵师的消息传到李家庄,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
她的天娘哎,李竹那死丫头怎么突然就出息了?
“你说李婉?”
李三婶正在措辞,冷不防小胖子突然插话。
“哦,她死了。那天早上,我看见王灵师叫下人用破草席子卷着抬出去的。”小胖子的语气轻松平常,说出的话对李竹宛如晴天霹雳。
小婉死了?
李竹疯了!
江宸宸听到这个消息,匆忙往私塾门口跑。
跑到私塾门口已经看不到李竹的影子。
听学生说,听到妹妹死的噩耗,李竹就发疯了,把一个妇人按在地上暴打,如果不是有人拉着,那妇人就要被李竹打死了。
虽然被人拉开,妇人脸上腿上还是被李竹咬掉了几大块肉,血刺啦胡。
听完学生反而复述,江宸宸对李三婶没有丝毫救治的想法。
学生指着私塾门前的路,说李竹抢了李三婶来时坐的马车,是赶着马车走的。
李竹这一跑,最无助的应该是她之前收入私塾的四个孩子。
目睹了经过的刘秀娥非常纠结,她是不是应该把女儿领回家。
李竹在私塾挂了名儿,只要她不死,私塾中的学子名额就会一直在,李茵等人就能一直待在私。
但亲眼目睹李竹疯疯癫癫的模样,刘秀娥不敢想,李竹此去是否会有不测。
刘秀娥最终留下了李茵。
李三婶疼得在地上打滚儿。
盛老爷子走出来,叫所有人回私塾,关上私塾大门,不理会门口打滚儿的李三婶和小胖子等人。
教书育人久了,盛老爷子身上自有一股凛冽的师者气势,让小胖子等人不敢造次。
江宸宸胸口憋了一团闷气。
私塾外面的世界,原来不像他想的那么平和,除了诡异,也有人心的险恶和欺诈。
看出他心中郁郁,老两口轮番开解他。
“这种恶,无法根除,但我们可以减少它。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为了日后这样的事儿少发生一些吗?用学识启蒙更多的学生,培养其品性。好的灵师越多,恶的灵师就会受到约束。”
李竹是在休沐日前一天被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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