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见川骑着碎影从那群人旁边绕过，来到江一舟面前，才问：“怎么打起来了？”
江一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诚挚地说：“盟主，我不知道。”
孔书野举起一边手：“我也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
商见川也不是很在意，对那些还静如鹌鹑的人道：“要不你们换个地方打？”
他没说出口的是，在武林盟的地盘打影响多不好，万一事情大发了，说不定他还得多处理一件事，那又得多在这里耽搁。
“不打了不打了！”这是这些江湖人这几天来第一次达成共识，他们都捡起自己的武器，乖乖站好，没有了刚才挑事斗嘴的浮躁劲。
商见川又问：“都是大夫？”
除了站在角落的于刀醉，其他人都一致摇头。
想起城外把他拦下的那些人，商见川又道：“城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还不知道，听说派了钦差来，应该不缺别的人手。”
络腮胡大汉当即道：“盟主，我关刀就在这儿候着！万一有什么事人不够，可以差我做！”
“我也是！我不会医理，但我劲大！要搬什么东西可以找我！”
商见川一抱拳：“商某先多谢各位了，只是……还请各位不要在此打架斗殴了。”
所有人小鸡啄米：“不会了不会了。”
商见川朝他们微笑点头，就转过去同江一舟说话了。
在场的江湖人眼神都在他多出来的佩剑上打转，又骨碌骨碌地盯着他的背影瞧，然后互相交换眼神。
果然风流！果然俊美！买白袍去！
武林盟主本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多少人了？”
“四人。”
商见川不意外，江湖游医本就少，还有几个门派搞垄断，时间又这么短，能有四个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
他微微皱眉，不知道钦差人怎么样，好不好说话。
孔书野又探出脑袋，指了指他身后：“盟主，官府的人来了。”
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队官差走来，打头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身材健壮，不似一般书生羸弱。
武林盟有时会和官府共事，但在江湖，他们从不需要跪拜任何一个官差。
即使对方是钦差。
商见川身为新时代公民，就更不会遵循这些糟粕了。
他老神在在地等对方来到他跟前，看上去是个相当沉稳可靠的武林盟主。
男子翻身下马，对商见川行了个江湖的见礼：“我是奉命来苷城的钦差钟擎，久闻商盟主大名。”
商见川不卑不亢：“钟大人。”
“商盟主为了疮刽病劳心劳力，盟主高义。”钟擎又对在场的人抱拳，“多谢各位侠士。”
刚被盟主震住的侠士们不敢领这个功，齐齐后退一步，双手忙左右摇晃。
“没有没有没有，主要还是我们盟主。”
“对对对，是武林盟说要帮忙我才来的。”
“我们是陪兄弟来的。”
“啊？只有我一个人是想看盟主才来的——唔！”
钟擎诚心夸赞：“商盟主，侠士们真乃性情中人啊！”
商见川：？
怎么就性情中人了？
不过他还是淡定点头，侧过身：“钟大人，还是进去再说吧。”
钟擎点头，对身后的官差们道：“钟一钟二随我进去，其余人在外面等候。”
“是，大人！”
江一舟本想把孔书野留下，他跟着商见川的，但孔书野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他瞟了两眼抱着刀剑斧枪的江湖人和官差，“万一又起什么冲突，我这么弱小无助的，哪拦得下他们！”
江一舟咬牙道：“他们有三个人，怎可让盟主一人单独面对他们，这里谁敢动你？”
“许前辈和廖前辈已经跟着去啦，有他们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我。”孔书野手一指，两匹马上已经没了人，只留下一个懵懵的许星星。
江湖人们不闹了，聚在一起跟抱团似的，眼睛时不时瞟向站得笔挺的官差，看一眼，再看一眼。
而任他们再怎么看，那些官差依然一动不动眼看前方。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喂，兄弟，你们朝廷派了几个大夫来啊？”
那官差依然望着前方，嘴里答道：“来了三位御医，还有路上招收的大夫十四名。”
那一小撮人噌噌噌后退，和别人挤在一起，龇牙咧嘴的：“人家有十七个大夫呢……”
“我们才有四个，那不是要被小瞧了去？”
“听说药材紧俏，武林盟这么点人怎么跟朝廷抢？”
“要不我们进城，假装也是武林盟找来的大夫，给咱武林撑撑场面？”
他们正说着，有十几人骑着马来了，他们穿着同样制式的衣服，各个神采飞扬。
有人惊呼出声：“赤霞宫！”
打头的大弟子跳下马：“赤霞宫大弟子陆任意奉宫主之命，来苷城助盟主一臂之力。”
江一舟扬起礼貌的笑，正想随便寒暄几句就把人带进庄里，又有两拨人从不同方向过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万草堂弟子和五毒弟子！怎的连五毒弟子都来了！
他们更不敢吱声了，噌噌噌往后退，给庄前留下一大块空地，同时还不忘把离自己近的官差带上。
五毒弟子看到另外两个门派的人，哼了一声，只对江一舟和孔书野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万草堂的人也将他们无视了个彻底，和江一舟说了句话就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理。
只有赤霞宫的陆任意左看看又看看，笑得灿烂：“怪不得宫主说跟着武林盟能见世面，恐怕这是我们三个门派第一次联手吧。”
五毒人小声哔哔：“谁跟你们联手，你们治你们的，我们看我们的。”
万草堂冷冷淡淡，不置一词。
陆任意像是没有察觉到微妙的气氛，高高兴兴地问：“江大侠，我们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
江一舟眼神慈爱地看着陆任意：“盟主现下有事，还请诸位少侠先随我入庄休整。”
等那些弟子都跟江一舟入了庄，留在外面的江湖人才敢发出声音。
“好多人啊……”
“赤霞宫一共来了十三人，万草堂来了十五人，五毒来了十人，比朝廷的大夫多出一番了！”
“只是……赤霞宫和万草堂看到集结令会派人来还有可能，五毒怎么会来？”
众人摸不着头脑，平时跟在盟主身边的小随侍还在，便上去团团把人围住。
许星星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题问得脑袋更懵了，不过也模模糊糊听明白他们想知道什么，只是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被他们七嘴八舌地打断了。
吵得脑瓜子都嗡嗡的。
“哎呀！”
众人被他突然的大喊吓得一静。
许星星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倒豆子似的把他们的问题都回答了。
“杨宫主、万掌事和尤长老到商府做客，盟主就顺便请他们出手帮忙，几位前辈爽快地同意了，所以今天他们几个门派的弟子都来了嘛！
“相关药材万草堂会预留给武林盟的，钱都是从武林盟、盟主和老爷那里出！不用掏你们腰包！吵什么吵啦！”
许星星牵上大师父二师父留下来的马：“还有没有要问的啦！”
众人纷纷摇头。
“那我走啦，让开让开，让我出去。”
等许星星也进了庄，围观了许久的官差难得主动好奇问：“你们江湖人，都是这样的？”
于是那群人又热闹起来。
“没错没错，我们武林中人一向这么团结友善！”
“盟主也是厉害，连五毒教都请来了！”
“盟主真是好人啊！武林盟没钱了，他就把商英之的钱给掏了！”
官差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从江湖人中挪出来，到旁边去列队站好。
大人们说得没错，他们不懂武林。
*
庄内。
“商盟主，听说你来了苷城，我就立刻过来了。”
钟擎实在没点官架子，这般不太符合身份的话，他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商见川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什么，也不想跟他绕圈子：“钟大人来找商某为了疮刽病？”
“没错，御医虽找到了能暂缓的方子，但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没能找到根治的药方。唉，病人越来越多，可我们对这病还是束手无策，患者就算每天都喝暂缓药，总有一天也会病发。不说百姓们了，就是大夫们，最近也很低迷。”钟擎忽然来了精神，“盟主既然也是为了这病而来，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共渡难关！”
商见川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虽然他这般大张旗鼓地，也是有想吸引官府人的目的在，但是就这么答应了，他就白在商场摸爬滚打那么些年了。
他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问：“钟大人想怎么共渡难关？”
“我知道有不少门派中招，据我所知，到三天前止，出现疮刽病的大大小小门派就有二十一个。”钟擎坐得端正，完全不用思考，接着秃噜，“这样，武林名医们的吃住都记在我名下，他们需要什么药材器具也由我提供，紧缺的药材也从我们这边出。”
商见川抬眼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钟擎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地说：“但武林这边若是研制出了根治药方，可否第一时间无条件和我们共享？当然了，若是御医们找出方子，我也会立马告知盟主，也不用盟主答应我什么条件。”
这不是应该的吗？
商见川疑惑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
虽然现在武林和朝廷关系还算友好，但都是依靠一些互利互惠的条款维系，钟擎担心他们找出药方却不共享也情有可原。
他矜持点头：“可以。”
钟擎嘴刚咧开一点，又听到他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商盟主请讲。”
商见川道：“御医们手头的疮刽病的信息，以及你这边收集到的各方消息，都要和我们共享。”
从钟擎的话就知道，钟擎是想朝廷和武林各搞各的。
钦差在这里，武林盟这边收集某些消息，势必得他出面。但是他不想在这里耗这么长时间，这里早点步入正轨他才能早点脱身。
“我这里的倒是没问题，但是……”钟擎有些为难。
“但是？”
钟擎小声说：“御医不一定肯啊。”
宫中关系错综复杂，虽然来苷城风险极大，但能有所推进，就是一份大功劳。御医要是有什么心思，不肯全盘托出，他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
“哦。”商见川很有对付这类说辞的经验，他微笑，语气温和，“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钟擎：“……”
武林小报一则：
各方侠士、钦差和众多官差衙役们齐聚苷城郊外武林盟的庄子外，据在场的侠士称，盟主和钦差在庄内谈话时，众多江湖人向官差们展现了团结友善的良好武林风气，官差们对武林更加敬仰钦佩！侠士们，做得好，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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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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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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