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门口传来微不可闻叩门声的时候,许棠还在睡梦中昏昏沉沉。
昨晚和何佳瑶聊着聊着就很晚了,送走几个人,码了会儿字,许棠几乎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这就导致第二天,她几乎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许棠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的小护士正收拾着取下的吊瓶和注射器。
已经……输完液了?
她竟然睡得这么沉,扎针拔针丝毫没有察觉。
许棠睡得有些发懵,下意识看向窗口的方向,尝试分辨时间。
狂风裹挟着雨点,正急促地拍在窗户上,形成如柱般的水流。
沈濯没骗她,今天真的有暴雨。
那他今天应该不会来……
许棠想着,刚要收回目光,视线经过桌边,猛地一顿。
沈濯今天换了身衣服,银灰色的运动装,很休闲,衬得他像个青春男大。
只是袖口和腿角处都有些溅到的水渍,桌子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还没插上线,像是冒雨前来,刚到不久。
他正往桌子上的透明玻璃花瓶里插着花,骨节分明的手调整着花枝,错落有致。
“咚咚——咚咚——”
心跳又开始了它的演奏,与窗外的雨声同频。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沈濯转过身来笑着说,“你要是再不醒,刘姐担心地都要摇医生过来了。”
刘姐?
许棠的大脑刚刚开始低速运转,努力消化着其中的信息量。
“许小姐,您好,我是6387号陪护,我姓刘,叫刘翠萍。”
旁边传来细小的声音,听着自我介绍,许棠才注意到站在护士身后的她。
这位刘女士看起来比软件上的照片更苍老一些,头发已然有些花白。面相很实在,只是脸上真诚的笑也掩饰不住她的局促。
既然沈濯是刚来,那上午的挂水换药应该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许棠甚至摸到了手边有一个小小的暖水袋,想来是怕输液太凉,给她垫在输液管下的。
怪不得,挂了一上午的水,她一点也没感到不舒服。
何佳瑶说的没错,请个看护,确实省心很多,这个刘姐既专业又细心。
“叫我小棠就行,这段时间就麻烦了,您吃过饭了吗?我这边醒着也不太需要您照顾,你可以先回去了。”
许棠说着,坐起身来,刘姐正帮她垫枕头,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听到许棠说让她走,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您要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意,跟我说就行,我……”
许棠意识到她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组织语言,“我……不是”
“刘姐,她没觉得你服务得不好。下午我都在这,以后你早上过过来,到这个时间就可以回去了。”
沈濯及时开口,帮她解释着。
刘姐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这……这怎么好意思,许小姐下的是全天陪护的单子……”
“没事刘姐,有时候也还是需要你留下的,我会提前跟你说。你照顾得很好,很细心,我很满意。”
“那,那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
得到许棠的肯定,刘姐终于是放下心来,道谢了好几次才离开。
原本许棠还怕外面暴雨,想给她打个车送回家,只是刘姐说不用麻烦,她就住在医院。
想来,应该也是家里有人生病在这里住院,才做了这样的工作。
睡了个饱觉,许棠今天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身上还是痛,但感觉比昨天有力气得多,也……更有食欲。
她刚刚在沈濯拿出保温桶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但碍于刘姐在,硬生生忍住了没动筷子。
红豆牛奶粥,炒菠菜,虾仁炒西兰花,炖牛腩……
没有一样是许棠不喜欢的。
哦,不对,除了那碗鱼汤。
许棠蹙了蹙眉,小声开口,“这鱼汤能不能不……”
“不能。”
沈濯拒绝得干脆,“鱼汤健脾开胃,益气补血,又含有优质蛋白和维生素,都是你需要的。”
说到这,看着许棠一脸愁苦,他还是忍不住放柔了语气,“我放了柠檬汁和胡椒粉,不腥,你试试,实在不喜欢就算了。”
许棠作为一个海边长大的人,却对海鲜一点好感都没有,鱼更是敬谢不敏,一年到头吃不了两口。
上一次吃鱼,还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点的西湖醋鱼……
她一脸悲壮地拿起碗,浅浅抿了一口。
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鲜香滑口,确实没有腥味。
许棠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就发了狠了,忘了情了,顾不得沈濯在她旁边拉了椅子坐下了。
?? ? ? ? ??
沈濯:“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杭城是没饭吃吗?”
许棠一边把嘴里的食物嚼嚼嚼咽下去,一边皱着眉痛苦地回忆在杭城吃过的外卖。
“不好吃,嗯……也不能说完全不好吃,反正附近的外卖都不是很好吃。”
沈酌笑了笑,这个确实不怪许棠挑食。
别说外卖了,他之前去的几次,线下找了几家店,也都没吃到什么好吃的……
最后,许棠实在吃不下了,看着剩下的饭菜还是恋恋不舍,满眼可惜。
浪费粮食可耻啊喂!
她恨自己64G的胃配了1TB的食欲……
俗称——肚子饱了眼睛不饱。
沈濯怕一会儿她真的要撑着自己,有些无奈地起身收拾饭盒,“好了,剩下的带回去,给罐罐加餐。”
罐罐!
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许棠眼睛亮了亮。
罐罐是在许棠20岁生日的那天,她和沈濯吃了火锅回家的路上,在草丛的纸箱子里捡到的萨摩耶。
那时候它刚出生,圆嘟嘟的,像只粉色的小猪。
后来长大些,它的脸变得长长的,像只小狐狸。但许棠还是执意给他起名叫罐罐,希望它健康长大。
也不知道……它现在长成煤气罐罐了没有。
其实昨天在酒吧……她给沈濯发消息的时候,是真的很紧张,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删好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沈濯的朋友圈,更别提有关罐罐的动态。
可能是被屏蔽了,但她不敢求证,甚至连逢年过节的群发祝福都不敢选到沈濯。
她许棠……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
想到这,许棠有些沉默,直到感觉手心一沉,才慢慢回神。
“喏,你叫一声它的名字试试看。”
许棠低头看向手里,放着的是沈濯的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是……家里监控?
沈濯说完,伸手指了指沙发旁的茶几角落里,露出的毛茸茸白色尾巴。
“罐罐——?”
许棠试着轻声唤了一句,屏幕里的尾巴甩了甩,接着,从茶几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尖尖,两只粉色的小耳朵敏锐地抖了抖。
许棠有些惊喜,提高了语调和声调,再次喊了一遍。
“罐罐!!”
下一秒,一团模糊的白色就这样冲了过来,直到屏幕前才堪堪停住。
白色团子歪着头,那黑豆般的眼睛盯着监控的屏幕看了看,又向前走了两步,伸出爪子去触碰屏幕。
它呜噜呜噜地小声叫着,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个圆圆的怪物里,突然传出了陌生的声音。
许棠终于看清了它的正脸,扑哧一笑。
“还真让你养成小猪了。”
沈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嗯,长大了坏心思多的很。给他少吃一口饭,第二天早上五点就去床上蹦迪报复我。”
不知道屏幕里的罐罐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汪汪汪地叫了几声,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客厅。
许棠看着它小粗腿扭啊扭地离开了,只觉得可爱。
“喏,惹生气了吧。不可以当着小狗宝宝的面,说它坏话的。今天回去赶紧用零食哄……”
许棠神采奕奕地说着,转头看向沈濯。
刚刚没注意,两个人低着头一起看监控的时候,沈濯在她身后,几乎维持着把她圈在怀里的动作。
这么一转头,她的脸直直贴上了沈濯的胸口,两个人都是一愣。
许棠甚至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两个人几乎同步退开来。
沈濯好像无事发生般,从容地走到床的另一边,从药袋子里依次拿出一个个药盒,给她掰药片,“你的手臂……痛感还强烈吗?”
许棠从醒来好像就忘记了这件事,她试着动了动左手的手指,热热的,有点麻,但是没有感觉到痛。
“好像不那么痛了,就是有点麻麻的。”
许棠伸手接过沈濯递过来的那整整一小把药片,冲着他仰了仰头,试图找回那不光彩化验单的场子,“这么看,我身体素质应该还算挺好的吧。”
此时的许棠,完全忘了有个词叫【避谶】,有个成语叫【乐极生悲】。
几个小时后,许棠正对着电脑单手敲敲敲码字,却越来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她只当是对着电脑屏幕盯久了,强撑着保存好文档,把电脑关机。
却在躺到床上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沈濯……”
等沈濯听到这微弱的呼救,焦急地按下床头铃,护士进来一量体温,才发现许棠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八。
护士:“术后发烧是正常的,吸收热,这边给她打一个退烧针,家属也可以用温水给她擦擦身体,物理降温一下。过几个小时看看退不退烧。”
只是,退烧针并没有很快起效,没一会儿,许棠已经烧得有些迷迷糊糊。
沈濯用毛巾蘸取酒精,轻轻给许棠擦拭手心颈部,却听到了她小声的啜泣,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吐字。
他凑近了一些,为她轻轻擦拭眼泪,继而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安抚,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那重复着的几个字。
“……对不起,我来不及……”
沈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整个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屏住了呼吸,想要再确认一次。
可许棠就这么渐渐睡去,没再说出一个字。
这时候,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夕阳的余韵斜斜地照进病房,给桌上的花束洒上一层金黄。
沈濯背靠在椅子上,再次调出手机的监控,对着守在摄像头前的团子,轻声细语。
“罐罐,你听到了吗,妈妈跟我们道过歉了。她不是故意丢下我们的,别生她的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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