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之不理解沈聿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自己在他心中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我不与你争论这些有的没的,随便你怎么想。让小书出来,我安排了人接他回京城。”
沈聿洐气道:“小书不在我这。”
付景之以为他故意藏着付知许,不免有了情绪,“沈聿洐,这几年你利用小书接二连三往我的生活里挤,还没腻吗?小书对你真情实意,他如果知道你在利用他,会很难过的。”
为了自证清白,沈聿洐往旁边走了走,“不相信?自己进来找。”
付景之走进去,找了一圈没看到付知许的身影,却看见小茶几上的药瓶,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水,里面浸着毛巾。这些东西用作谁不得而知。
他看向沈聿洐,发现他正在揉眼睛,不禁愣了愣。后知后觉自己今天是不是有些过分。
“你……”细弱蚊蝇的声音并没有引起沈聿洐的注意,付景之迅速改口,“小书没来找你吗?”
沈聿洐颔首说:“没来。你们不是要去逛街吗?”
随即他又感受到付景之在刻意逃避自己,心脏又被扎了一刀。
“雨太大了,没去。”付景之心慌。
“小书没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争吵了几句。我以为他会来找你。”
两人沉默片刻,渐渐意识到事情走向了不好的方向。
“他还小,你和他吵什么?”沈聿洐语气冰冷的问。
付景之不想解释,径直往外走,“我去找。”
边往外走边找手机,到了门口停下来回头问:“小书的手表带过来了吗?”
为了方便和付知许联系,特意给他订制了一只手表,不仅能打电话还有定位,平时他都会给付知许戴着。最近付知许与沈聿洐在一起,这次过来他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只表。
“没有。”沈聿洐心虚了片刻。
付景之沉了口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养一个小孩子多难?这几年我养他有多仔细?”
沈聿洐并非故意不让付知许带手表,他忘了,付知许也忘了。面对付景之突然的发难,他没有反驳的资格,问题确实在他身上。是他对付知许关心不够,也不太会照顾小孩。
“沈聿洐!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说完,付景之径直拉开门离开,没有手表他联系不上付知许,也不能查他的位置。只能先去酒店前台问问。
付知许突然失踪,论起问题根源在于付景之,可付景之几句话,让沈聿洐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一时间内疚与自责、懊悔交织在心中,匆匆拿了雨伞跟了出去。
付景之刚要进电梯,沈聿洐追了进去,他看付景之神情紧张,气色也不好,不免心堵,“先别着急。”
付景之颓败的垂着头,不管是感情问题还是家庭问题,凭自己一己之力纷纷搞得乱七八糟。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像浮游于海的木板,亟需一个依靠,安抚他,让他能冷静下来。
每当这时候他便特别想杨斯明,倘若他在就好了,凡事他能解决不需要他操心。
可是,杨斯明早走了。
他对沈聿洐视而不见,拿出手机翻出付知许的照片,到前台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见到照片中的男孩,结果很不理想,她们表示没有看见。付景之瞬间慌神。
见状,沈聿洐让他们查一查酒店外的监控。
两位工作人员正在和上司打电话时,路过的保洁阿姨似乎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主动问是不是在找人。
付景之嗯了声,问他有没有看见照片上的男孩。
“是你儿子呀?”保洁阿姨问。
“是。您看见他去哪了吗?”付景之着急问。
“我看见这孩子时,他也是在这个位置,哭的眼睛通红。我还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跟大人吵架了,没来得及问。这孩子直直的冲外面去了,也没打伞。”
付景之倒吸一口冷气。
沈聿洐让付景之留下等酒店的监控,他打了110,那边马上会安排人过来。随后撑着伞出去,先盲目式的打听,找了半小时身上衣服湿了大半,终于打听到付知许的方向。
顺着找了十多分钟,付景之打电话过来问他找到没有,他说有人看见了,正在找。
付景之让他将地址发过去,他马上来找他汇合。
沈聿洐让他在酒店等消息,外面雨太大,出来一定会被淋湿。虽然找的是付知许,在他心中付景之最重要,无人可比,哪怕淋湿的后果可能是感冒。
可付景之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更不会听沈聿洐的,没一会儿两人在路边怕碰了头。
“什么情况?”付景之急道。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半,长发也湿了一半,红着眼,满脸焦急与担心。
“往这个方向走的。”
大雨天一个男孩没有撑伞,独自走在路上,很难不引起行人注意,却没人将他拦下来避避雨问问情况。
付景之真的很希望能有个人带付知许去警局,哪怕不去警局,领付知许到屋檐下躲躲雨也好。
两人沿途找了许久,没了付知许的消息。
大雨滂沱,没有消停。
眼看天色见黑,付景之害怕了,将伞扔了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盖过了雨声,沈聿洐偏过头心疼的凝视他,想让他不要这么自责,话到嘴边收了回去。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沈聿洐将伞移到他头上,挡住密密麻麻的雨水,“我不应该带小书过来找你。”
眼泪顺着眼眶落下,付景之绝望的合上眼。
“是我私心太重,总想和你见一见。”
沉默两秒后,沈聿洐说:“你打我吧,骂我吧,我的问题,我该死。”
付景之倏地抬起头,猩红的眼嗜血的盯着沈聿洐,这一眼如同一根铁钉将沈聿洐钉在柱子上,如果眼神是刀,沈聿洐已经被刮了千百刀。
“沈聿洐,你为什么不去死?”
唰唰雨声胜过付景之说话声,却无比清晰传入沈聿洐耳中,一时间沈聿洐不可置信看着他,旋即确定付景之真的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把伞,没有多少重量,此时此刻,沈聿洐握不住,颤抖的手失去了力。伞一歪,随着风雨滚落在铺满雨水的地上。
两个人面对面而立,滂沱的雨顷刻将他们淋透。
冷冰的雨水淋在身上,让付景之冷静了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
这句话,似曾听闻。
多年前在沈家,苏沅异常平静的对他说:付景之,为什么你不去死?
这句话无疑是恶毒的,带着诅咒与恨,比刀子还要锋利,伤人于无形。
可是他竟然会在有一天亲口对另一个人说出这样恶毒的言语。
沈聿洐。
他曾经深深地、全心全意爱过的人,一个可以为他摒弃生命的人。
现在,他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去死。
眼中的狠厉与仇恨一点点消失,替代的是懊恼与不可思议,他问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是想要沈聿洐去死吗?他真的想要沈聿洐死吗?以肉·体与灵魂共同消失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抽离?
付景之知道他不想要沈聿洐去死,一时间慌了起来,“我……”
他仍旧不可思议自己说的话,用双手捂住脸,眉头紧缩不敢再看沈聿洐寂灭般的眼。
付知许失踪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话说的太重,伤了付知许的心。不怪沈聿洐,不怪他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沈聿洐平静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对不起。”付景之低喃。我只是太烦了。
“之之啊~你真的很不想看见我吗?”沈聿洐苍凉的问他。
付景之哽咽了一下,垂下手,犯错似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现在很烦,说话没个分寸。”
沈聿洐含着泪看向旁边的水果摊,琳琅满目的水果分类放在木架上。在夏天很受欢迎的西瓜堆满了一个小货架,有三四块被切开的西瓜蒙着保鲜膜放在旁边,工作人员一手拿着西瓜刀一手抱着西瓜,面朝他们,似乎看了很久的戏。
当他看过来,工作人员慌张的转了身,将浑圆的西瓜放在旁边的案板上,假装要切瓜。
沈聿洐朝他走过去,工作人员偷偷抬头想看两人继续吵没吵,却见其中一人走过来了,心里慌得一批摆出一张难看的笑脸,“欢迎光临。要买西瓜吗?”
沈聿洐一言不发走到他旁边,盯着案板上的西瓜看了两秒,“就这个,不用切,装起来。”
“好好的。”青年磕巴了一下,放下西瓜刀,抱着西瓜去称称。
沈聿洐的目光落在光亮的西瓜刀上,脑子里不断重现付景之那句话,既然对他恨到这般地步,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如愿,不如满足他的愿望,自觉消失吧。
右手毫不犹豫抓住西瓜刀把柄,转身再次走入雨中。
“唉~你的瓜!”
刚才付景之不明白沈聿洐突然进水果店干什么,现在看他出来手里多了一把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干什么?”
沈聿洐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将锋利的刀朝腹部扎去。
那一瞬间,他在想,等他死了,付景之会不会难过,哪怕只是难过一会儿。
他已经不能指望付景之像难过杨斯明的死一样去难过他的死。
付景之,是一块顽石。
“以死谢罪。”
这是他说给付景之听的。
如果恨无法消失,那我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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