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过分啊,居然把姐姐吓晕了。”
“姐姐有没有惧你?好想知道姐姐恐惧时的表情啊~”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与檀木气息厮混,将曲清雪的嗅觉和听觉都牢牢占据。
这声音她认得,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碰瓷天渊宗还死皮赖脸缠着她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一个连评论区都不屑于讨论的角色,应该只是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才对。
她在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僵硬“躺尸”,向上抬手也只能活动到手腕的程度。
曲清雪的灵力还没恢复,只凭凡躯怕是无法将檀木顶撑起。
唉……诈骗果然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这头,命在外头。
这寻花之路怎么如此艰难?她又不找食人花。
她闭眼,原身被魔兽撕咬、分食的惨象仍历历在目。
就像在恐怖电影里逃亡,主人公不小心被几只丧尸扯住腿,一只在咬她的唇,一只在咬她的颈,另一只则被她的胃液消掉一指。
不行了,再想就不礼貌了,一定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她才会想起这些。
她有些气不过,朝落脚处踹了两下,“曲寒,快滚过来开棺!”
“姐姐醒啦!”
曲寒的声音伴随着“咚咚咚”的敲棺声传来。
“连透气口都没有,看来你是真想为我收尸啊,好、弟、弟。”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三个字。
曲寒趴在棺上敲了两下,“可是姐姐,棺材是没有透气口的。”
“非常感谢姐姐在里边这么惦记我,但是姐姐,我真的打不开,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罢了。”他又敲了两下。
没想到曲寒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她无法将现在的曲寒与之前的曲寒相联系。
脱离了人群就不用再伪装。这个下意识蹦出的猜测令曲清雪面色一白,难道魔兽已经强大到能化成形了?
他为何要伪装?
先不说这种伪装容不容易被识破,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单论混入天渊宗,曲寒就已经成功了。
好吧,曲寒是魔兽这个想法暂时叉掉。
还没等曲清雪想明白,她就已经从狭小的棺材滚落至冰凉的地面。
“原来机关在下面。”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曲寒。
此时的曲清雪刚扶着棺椁从地上起来,脸上、身上,灰扑扑的,像一只在外野够,终于舍得回家的小猫,龇牙咧嘴地向他讨食。
许是曲清雪自己也觉得失态,平息了数秒,她的脸色才恢复正常,“这是哪里?”
“墓室。”
“谁的?”
“我的。”
话题戛然而止,她有些不可置信,修仙界的压力很大吗?
真是未来可期。她在心中评得实诚,嘴上倒不敢说。
“一路走好。”她似乎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又道,“你现在走,下辈子还能赶上和我做姐弟,如果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找你。”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合理,便补了句,“嗯……是找你的转世,活的那种。”
“唉,姐姐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盼我早些入棺为安?”
他笑得灿烂,语气却过于悲情。
曲清雪拿不准他的想法,索性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妖兽,也是九头蛇身,滴水成沼。
“你养的?”她问。
曲寒想了想,摇头又点头,“算是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直接问出来不太好,毕竟她这辈子是真的想过做一个温柔娇弱的人。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曲清雪看向小相柳。
小相柳只有她手掌般大,不知道捏起来是什么感觉?啊……万一不小心下重了手,捏死了怎么办?她可赔不起。
想着,曲清雪挺了挺腰,颔首不再看。
留在相柳视线里的只有她纤细的脖颈和弧线流畅的下颌。
相柳不懂,相柳疑惑,相柳看向曲寒,同他说了段兽语。
她好奇了,又将视线拨回曲寒身上,“它在说什么?”
“嗯,他说姐姐很漂亮。”
“还说我的吉时到了。”
他的视线其实一直在她身上,这次的回答,他脱口而出。
吉时?曲清雪指了指身后的棺材,“你确定是现在?”
呼吸沉稳不喘气,脸色红润有光泽,曲寒跟在她身边的这几日,明显被养的很好,半点看不出是要入土的人。
“不是这。”
他摇头,从石壁摸出了机关,另一侧的大门缓缓开启。
烟尘四溢间,她看见曲寒径直走向通往“天堂”的小道。
半个时辰后——
曲清雪便后悔了,通往天堂的路很坎坷,七拐八绕不说,脚边还不时跳出几支冷箭,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做鬼也不容易啊!
这么弯弯绕绕,她是看出来了,自己睡的就不是主室,说不准还是曲寒心情好,才在墓道给她备了个棺材。
当她到达主室时,曲寒已经消失了,只留下相柳缩在主室的角落继续发抖,它抖得比上次厉害,像得了癫痫,就差口吐白沫了。
主室很空,纯天然的白水晶镶满整个墓室,中央放着的棺椁也是千年寒玉所铸。
她离得近了,身上也跟着泛寒,也不知道里边躺的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异宝志》中记载,寒玉诞于极北之地,百年形成,多为极北寒州修仙世家垄断,故千年寒玉难存,有价无市。
也不知道能不能装进师姐送的储物器里,曲清雪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玉镯。
她舍不得松手,任由指尖被寒玉冻的通红。
“这事实在缺德,但空手而归……”她有些泄气地敲了两下寒玉棺,“我是会不甘心的,毕竟秘境我也没去成。”
“他倒是走的爽快,我竟不知他连墓都选好了。”
说的就是曲寒,这个联合妖兽欺骗她,还狠心将她丢在墓里的“好”弟弟。
曲清雪想找个不那么冷的地方靠一靠,总比与这寒玉棺两看伤心要强,可惜,这里太空,论坐的地方,也唯有这棺顶。
或许,这寒玉棺是空的呢?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曲寒落棺。
这种念头一旦生长起来便无法收拾,她任其恣意生长,用灵力推动了棺盖。
没有封棺,也没有阵法守护,意外地轻松。
就在她施放灵力推动的一瞬,整个棺盖就犹如雪崩一般寸寸碎掉。
这碎的不仅是寒玉,还有曲清雪的心,这可全是钱啊!
整个寒玉棺完全袒露,里边躺了个墨衣白发的男子。
蟠龙玉冠将白发稳稳束住,眉间的黑色纹印像一道竖起的浪花;腰间环佩寒玉银穗,交领的衣服露出他颈间的红绿相配的雪玉水纹璎珞。
按理说,用这身花花绿绿的配饰搭墨衣,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眼前一亮又一亮的抽象感。
但放在这棺中人身上又异常合理,他的五官很精致,没有半点柔弱的气息参杂其中,从面容上看,绝对不到二十岁。
但修仙文,大家懂的都懂,说不定你在路上遇到的小孩都是能做祖宗的年岁。
她叹息道,“可惜了,不是人。”
不是活人。
人鬼殊途的道理曲清雪还是懂得的,但棺盖碎了,她要从哪再弄一个棺盖给他呢?
她盯着男子看啊看,直到对上他灰白分明的眼睛,才恍然清醒。
诈、尸、了!
“不管你有什么怨都别找我,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想到你在棺盖上留了术法,我还没发力它就碎掉了。”
曲清雪连忙缩进角落,与对角的相柳来短暂地交接了视线。
它那眼神好像在说,“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来……”
男子抬手支着脑袋倚在玉棺边上,语气悠闲的像在喝茶,全然不像个诈了尸的。
这话反正不是对她讲,她也不用在意。
过了好一阵,曲清雪看见相柳晃得像个连直线都走不动的醉鬼,它是一路晃至棺边的,其余的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寒玉棺将小相柳完全遮住了。
“曲……”他很久没说话了。
“曲清雪。”
适应了几息后,他一字一顿地喊出她的名字。
“我们认识吗?”曲清雪没敢动。
“嗯。”他惜字如金。
“那你……”她一愣,恍惚想起他也有一双同曲寒一样的眸。
“你会伤害我吗?”
她本打算让他对天道起誓不会找她麻烦,但话到嘴边,就自己转了弯。
“不会。”他依旧惜字如金。
像是怕她不信,他又补了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真是令人感动,他终于舍得摒弃惜字如金的语言模式了,但她一点都不敢动。
先是曲寒再到相柳,然后她就落入了这个出不去的墓室,纵使他们有着相似的双眼,其他方面却一点也不像。
曲寒都未必不会害她,更别说一个刚从棺材里醒来,还满嘴胡话的陌生人了。
“有事直说,不用弄得这么麻烦。”
一想到曲寒将自己丢在这里,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恼,不算是生气,只是单纯的讨厌。
讨厌被丢下。
“你讨厌我?”他转头,与她泛起波澜的双眸对视,“为什么?”
“我不认识你,又怎么会讨厌?”曲清雪双手交臂,握于胸前,低头看着脚下的白水晶,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
“林霁寒。”
——后来,曲清雪常说他的声音如寒玉一般冷。
但她不会知道,相逢那日,他会在她低头时悄悄看她,会用双眼将她裹挟在灰白分明的眸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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